问苍天,谁之罪?
说不尽的的爱恨情仇因果报应 1 清晨,天空灰蒙蒙的。屋檐挂满了参差晶亮的冰锥儿,大地冻得结结实实。 兴许是大年刚过,清明镇镇政府的院子里一片冷清,各类门框上的春联已有不少掀角剥落,天井、路面和菜畦里随处可见烟花爆竹的尘屑,且与泥土冻结一体。与往常一样,吴解放进入办公室的{dy}件事就是生煤炉子。他先将煤渣掏出倒掉,然后提来一壶凉水,刚将小块木柴放入炉膛,电话便“叮铃铃”响了起来。他拿起电话接听,是派出所民警王红卫用什么人的“大哥大”打来的,说正在镇南的桥头处理交通事故,请吴解放过去协助调解。吴解放放下电话,戴上手套和棉军帽,骑上“哐当”着响的老“{yj}”,匆匆赶往出事地点。 虽说已是早晨八九点钟,由于太阳始终没有露出笑脸,四野的积雪没有融化,加上寒风凛冽,吴解放出门不久身上便起满了鸡皮疙瘩,嘴巴手指冻得生疼发麻。一刻钟左右,吴解放喘息着来到现场。只见一辆黑色小轿车停在路中间,一位衣衫褴褛斜戴破旧棉帽的老汉坐在地上拦住车子的去路。他的身旁不远处是一只倾翻的竹篮,馒头挂面果杂和一块夹了红纸的条肉散落一地。民警小王,还有穿着灰白和大红羽绒服的一男一女正与低头不语的老汉理论着。 吴解放边支车边问小王:“人伤着没有?”王红卫说:“可能轻轻碰了一下,把篮子刮翻了,可老头儿说碰得不轻,一会说腰痛,一会说腿痛,让送医院检查又死活不肯。”开车的年轻男子边掏红塔山香烟递给吴解放边解释说:“车子开得很慢,老远就按了喇叭,可任你怎么按,死活不让路,快到跟前了,速度减到十五码,车都快停下了。而且,车身都过去了,还说碰了他的篮子,正月头的出门碰见什么了。”年轻女人同样愤愤然:“我和女儿看得一清二楚,这老头故意将篮子靠上去,分明想讹人。” 吴解放看看现场,再打量一下低头不语坐在地上的老汉,猛然想起,这不是秦时贾舍的老贾头吗?于是不客气地说:“老贾头,怎么又是你?装什么装?一年想演几次戏,老大不小的不嫌丢人?起来吧,穿上这身破棉袄我就不认识你啦,少来。”老汉一听这话,知道玩弄的把戏被戳穿了,但嘴里还是叨唠:“这次真的被撞了,人碰了疼痛也就罢了,篮子翻了不赔不依。”吴解放见年轻男子穿戴考究是个有钱的主儿,便息事宁人地笑着对他说:“兄弟,给他二十块吧,新年头的,就算补个压岁钱,买个平安行不?”女人不服气,还想理论两句,被男人的手势制止了。王红卫既好笑又好气地冲老汉吼道:“好了好了,拾掇拾掇快走吧,告诉你,这可违法,要不是大过年的,看我不收拾你。”年轻男子给了二十块钱,贾老汉才装模作样面带痛苦地爬了起来,先扑扑屁股上的黄泥,然后慢吞吞地捡起洒落的东西。年轻男子鄙笑之余十分感谢吴解放和王红卫,扭头刚想走大哥大响了,按了一个按扭后跟对方大声说话:“我是开实呀姨娘,我和洁淑早出来了,已经到清明镇了,遇上点事,见面说吧,哦,姨父已经出来了,好,好,我快点开,你让姨父先在附近等会儿,我们马上就到,县城见。”说罢收起大哥大天线匆忙上车。一声“嘀嘀”之后,汽车吐着白烟向北驶去。随后贾老汉也缩着脖子提着篮子七歪八扭地向南走了。 吴解放骑着自行车,王红卫骑着摩托车并肩而行。 王红卫说:“吴助理注意没有,开车的小子很有钱呢,瞧那金戒指大的,都用上大哥大了,真牛气,二十块钱无所谓。” 吴解放说:“是啊,这年头有几个坐轿车用那玩意儿的,看上去就是办厂做生意的。问题是这个老贾头太缺德,大新年的干这事,钱虽不多,影响不好。” 王红卫惊讶地问:“你真认识他?” “怎么不认得,秦时镇贾舍村出名的二流子,叫贾什么汉的”,吴解放接着说,“鬼把戏玩过几次了,要是咱清明镇的非治他不行。” 黄昏,小河的结冰声“嘎吱”直响。天很快黑了下来,忙碌了{yt}的吴解放披霜回家。爱人曾可莲已将丰盛的晚饭准备好。多年的习惯,吴解放晚上喜欢喝一小杯酒,因天气寒冷,加上刚过元宵,明天就要返校的女儿吴曾妍特意换了一只大号杯子,并斟满秦州大曲酒。 酒美菜香,热气腾腾。 曾可莲问吴曾妍:“几点了,《渴望》快开始了吧?” 吴曾妍说:“早呢,才七点多一点。” 吴解放说:“据说《渴望》都看疯了,大家都被离奇的故事弄晕了,不过我觉得编得有点离谱,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孩子偏偏让小燕子捡到,而且又是王沪生姐姐生的。” 曾可莲说:“怎么没有?梅村有户周姓人家,收留了一个要饭的,居然是自己失散多年的老姑奶奶呢。” 吴解放说:“梅村你去过?还不是听说的?谁知道真的假的,再说,刘慧芳善良得不能再善良,王沪生坏得不能再坏,生活中好人有,坏人也有,可哪有这么极端的?” 曾可莲说:“坏人没让你碰上就是了,xx中比这坏上百倍千倍的坏蛋多的是。” 吴解放说:“怎么没碰上,今天上午就碰上一个,贾舍有名的无赖,只是没这么坏罢了。” 吴曾妍笑了,说:“争什么争,都是编的,我从来不信,看把你们骗的。” 吴解放端起酒杯,说:“不过呀,生活中有些人有些事要比电视里复杂多了,比如这个婚姻,我看也不能全怪王沪生,自己的孩子已经够操心的了,无端捡个孩子回来,还有病,除了这层原因外,何况还有个缘分,开村最近发生一起婚姻纠纷,丈夫发现妻子与婚前的相好联系,加上儿子长得不太像自己,怀疑孩子不是自己生的,小俩口要死要活,天天打打闹闹,弄得不可开交。”说罢将酒一饮而尽。 吴曾妍见状,问要不在再添一杯。曾可莲瞪了她一眼,她只好冲吴解放笑了笑。曾可莲去厨房盛饭,叫吴曾妍帮助端上来。 吴解放见女儿碗里只一点饭,没好气地说:“喂猫呢?” “就这还嫌多呢,苗条出病来就糟了,” 曾可莲说罢,夹起一块鸡腿放到吴曾妍碗里,“那就多吃些菜。” 吴曾妍撒娇地放下碗,说:“人家不吃嘛。” 曾可莲说:“不吃放碗里,吵什么吵,多大人了?”末了,曾可莲讲了供销社即将改制的事情,说现在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吃完晚饭,曾可莲帮助女儿收拾行李,反复叮嘱出门要小心谨慎注意安全,至少半个月写封信或打个电话,没事也要报个平安。吴曾妍让曾可莲为她戴一下装饰耳环,无意中她问:“妈妈怎么只有一只耳孔,并且从未见过戴耳环?” 曾可莲先是一怔,然后笑笑说:“很早以前戴过,耳环是过周时外婆给的,据说是解放后土改分的一个资本家小老婆的,很漂亮,后来破‘四旧’不让戴,不知丢到哪儿去了。” 吴解放屋内屋外反复调试室外电视天线的方向,那台17吋的黑白电视机,要么图像清晰声音模糊,要么声音清楚图像模糊,摆弄了好一阵,才有了声音图像。 随着《好人一生平安》歌声的响起,曾可莲边看电视边织毛衣,看着不太清晰的画面,曾可莲抱怨地说:“什么时候能像可艾他们那样,买台彩电就好了。” 吴解放猛然想起什么事似的把巴掌大的收音机从耳朵上迅速拿下来:“对了,差点忘了,镇里陈秘书通过省城的熟人,弄了几台18吋的彩电,加上运费二千九百块,你看咱们要不?” 曾可莲摇摇头说:“这话还要问?我们俩的工资加起来才多少,小妍还要上学。不过,现在电视机怎么弄得这么贵,听国仁讲,两年前他们买18英寸彩电才花了二千块不到,怎么……” 吴解放叹着气说:“是的,听说现在又加了什么特别消费税六百块,外汇差价三百块,不知什么道理。加就加呗,反正有人买得起,普通老百姓即使买不起也买不到,俏得很。”说罢,继续来回踱步听球赛。吴曾妍正在自己房间里对镜梳妆,放着小虎队的《青苹果乐园》。 月色朦胧,夜深人静。远处不时传来几声爆竹的声响。熄灯后,曾可莲吴解放悄悄谈论着女儿。曾可莲认为女儿大了,特别注重打扮,弄不好在谈恋爱,她担心女儿阅历浅弄不好会上当受骗。吴解放让她别瞎操心,说女儿既然长大了,就会更成熟,他让她早点休息,明天一早还要送女儿上汽车。 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将他们吵醒,是镇里的沈明文书,电话那头说出大事了,开村终于闹出了人命。原来,吴解放晚上说的那对打打闹闹的小夫妻,下午痛快地打了一架,男人将家中锅碗瓢盆摔了一地后一走了之,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女人一气之下,锁上大门,浇上煤油,抱着三岁的儿子,纵火自焚。等救下火,母子俩已烧得面目全非,现在娘家的几十号人拿着砍刀棍棒正在闹事。沈文书说,吴有华镇长、派出所蒋晓峰所长已赶往现场,让吴解放立即过去。吴解放不敢耽搁,赶紧起身,穿上大衣戴上棉帽,匆忙骑车而去。 曾可莲听后直打哆嗦,忙将女儿叫过来陪自己睡。母女俩免不了唏嘘叹息一番。到了夜里两点左右,房子突然 “咔嚓”响了一下,曾可莲赶紧开灯,一看吊着的电灯来回晃动,直觉告诉她,刚才好像地震了,这让她更加悚然。观察了半天,见没新的动静,她才熄了灯,可怎么也睡不着。直到凌晨,曾可莲才神思恍惚迷迷糊糊睡去,可依然似睡非睡噩梦连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