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早餐的温馨与沧凉(刘墉纯文学作品)_子墨_新浪博客
很浓

 

◎酸豆汁
太太和女儿{dy}次去北京,好多亲戚抢着请吃饭,连早餐都不准我们在旅馆用免费的,坚持要带去吃点xx「京味儿」的点心。
餐馆的名字忘了,大概叫什么「老北京」吧!古色古香,晨光斜斜射进来,桌子上显得坑坑凹凹,四周腾腾的汤水蒸气、肩上搭着白毛巾的跑堂穿梭,好像电影里的场景。
先上茶,又端来几盘小烧饼,女儿正伸手要拿,亲戚说别急,等会儿配着「汁儿」吃,免得口干。正说呢!就上来几碗绿绿白白豆浆似的汤水。小丫头问是什么,亲戚说「好吃极了,妳以前一定没吃过,人间了不得的美味。」一边说一边拿起照相机,说要留个纪念。
小丫头对镜头笑笑,端起碗,才啜半口,啊地一声又吐了回去。闪光灯亮,半桌亲戚笑得前仰后合:「成!拍到了精采的画面,没白来这一趟。」
北京人的促狭,我早领教过。小时候有天早上,父亲一个姓袁的晚辈,神神秘秘地提了桶东西来,我姥姥先舀了一碗,躲回她房间偷偷喝。我娘尝了一口,说真是家乡味儿。我爹更妙,居然坐在桶子前连灌了两碗。看我出来,姓袁的大哥哥赶紧给我盛了一碗,说「小兄弟!非尝尝不可。」
跟我女儿一样,我那天也才喝半口就吐了出来,而且拿着碗往水槽冲,说东西坏了要倒掉,却被我老妈抢下来,骂我暴殄天物,我不喝她喝。
那碗又浓又绿、又酸又臭,活像猪馊水的「酸豆汁儿」,我一辈子也不会忘。

◎馓子
女儿后来说,那「酸豆汁」真恶心,但旁边放的一盘小油条,细细的、脆脆的,挺不错。
我说那叫「馓子」,跟油条一样是炸出来的,也是我小时候的{za}。
记得有一阵,每天我的早餐都吃馓子,偶尔还带上学,只是馓子又酥又脆,带到学校常已经碎得不成样子,更糟糕的是,只要掉在本子上,就留下油渍,害我被老师骂。
馓子是附近的馓子爷爷做的,据说他以前在东北干过铁路站长,到台湾走投无路,只好卖炸麻花和馓子。
父亲大概知道他的出身,对他很尊敬,每次听见他的沙瓤嗓子喊「馓子!麻花!」都亲自出去跟他买,还总要聊聊天。日子久了,馓子xxx脆每天按时把馓子送上门,笑说我们家是包饭的。
我喜欢馓子,因为它不像麻花那么粗粗硬硬,而能够一小丝、一小根地往嘴里塞。上课时偷吃,甚至不用嚼,只要抿着嘴,那小条儿自然会软化。我也喜欢吃新炸馓子的感觉,张开大口咬下去,就听咔啦咔啦一部分入了口,一部分向四方坠落,{zh1}把坠落的拢在一处,倒进嘴里,别有一番乐趣。
也记得父亲曾带我穿过泰顺街又长又窄、满地泥泞的违建区小巷,去看馓子爷爷。小小只容一张床和一口锅的屋子里,四壁贴满报纸,中间坠下一个小灯泡。馓子爷爷请我跟父亲在床上坐,接着又要我们把腿抬起来,从床底下拉出个大盆,里面全是油面,只见他把面不知怎么地佐拉右拉,有点像作拉面,扯出一丝一丝的面条,再用长筷子夹住两头,往热油锅里一放,而且在进锅的瞬间把筷子一绞,那面条就纠缠起来。再出锅,已经是酥酥脆脆的馓子。
我九岁,父亲死后,就不曾再吃过馓子,{zh1}一次是在父亲的病床前,馓子爷爷送了一大包去,父亲摇摇手,示意母亲和我吃。我们就各在腿上垫张报纸,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吃完的,只记得母亲咬一口,馓子散了一报纸,还滴滴答答地不停,是母亲的泪水。

◎稀饭、肉松
这两年坐华航,{za}他们的中式早餐,稀饭、酱瓜、肉松。我每次都很干脆地把肉松唰一下子,全倒在稀饭里,拌成一碗肉松稀饭。
这动作让我觉得很温馨,因为想起小时候父亲都为我这么做,说热稀饭加上肉松就不那么烫嘴了。有时候我还喊烫,父亲则会拿来另一个空碗,为我把稀饭倒进去,搅一搅,再倒回来。果然稀饭就不烫了。
父亲住院那半年,我早上还常吃稀饭和肉松,但母亲在医院,由姥姥带我,她小气得多,于是我过去只见肉松不见稀饭的「肉饭」,变成飘几丝肉松的「白稀饭」。尤其当表弟们来,我发现姥姥给他们的肉松比给我的还多,为此,我哭着用注音符号写了封信去医院告状。母亲收到了,居然没说什么,好像觉得很当然。这事令我不解了许多年,也愈使我怀念父亲为我倒肉松、换碗的画面。
女儿小时候,有{yt}全家出去用餐,女儿喊汤太烫。我立刻想起父亲的肉松稀饭,于是也叫人多拿个空碗,为女儿折来折去。没想到坐在一旁的儿子居然说:「天哪!怎会这么娇?好过份哟!」
儿子从来没吃过妹妹的醋,这是{wy}的一次。但说实话,每当我想起那一幕,都有些沾沾自喜,然后忆起逝去近四十年的父亲,感受他为我倒肉松稀饭时,爱在心头的温馨。

◎糍粑
父亲死后才三年,家里就失火,母亲和我只好在废墟上搭了个草顶的木板房子。那时我上大同中学夜间部,常在母亲买菜回来时才起床,也可以说被她叫醒。母亲总是先把床边的木板窗用棍子撑起来,再递给我一个糍粑,说「趁热吃!别硬了。」
那糍粑是她在温州街口的骑楼下买的,我曾跟去看过,是位白发老头儿在卖,他先在左手放块潮潮的白毛巾,接着打开一个木头箱子,舀出许多糯米饭在毛巾上,压成扁扁一片,再撒些糖和肉松,把半根油条放下去,双手一合,隔着毛巾将糯米团在一起,就成了个糍粑。
我最喜欢一早坐在床上,从母亲手里接过糍粑的感觉。糍粑包在芋头叶子里,拿在手上,凉凉的也热热的;打开叶子,在那翠绿之间,有着半透明如羊脂白玉的软中带脆、咸中带甜的糯米饭团。
近几年回台,又有机会吃到糍粑,只是样子不同了,以前梭形的,现在成为长长一根;绿绿的叶子则换成塑料膜,只是当我用双手握着,闭上眼睛,咬下去,还能看见草房里的晨光,以及……我死去的亲爱的妈妈。

◎豆浆
我小时候多半喝牛奶,早期父亲为我买克宁奶粉;父亲死后,母亲从教会领取脱脂奶粉;后来没了美援,又有澳洲一大包一大包的廉价奶粉。真正开始喝豆浆,是在成功岭受训的时候。
早晨总有豆浆、馒头、稀饭、酱瓜和咸鸭蛋,每个人都盯着那切成两半的咸鸭蛋,猜哪一半里的蛋黄比较多。盛稀饭也有讲究,要往深处捞,才稠;至于馒头,如果来不及,可以藏起来,出操饿了的时候偷偷咬两口。
在成功岭我学到不少──有时候被叫去帮伙夫剥蛋壳,很明显地感觉有些蛋放太久了,蛋清已经脆弱得像烂豆腐。有时上级长官来巡视,盘中的菜肴能一下子大大改观。出操中间休息的时候,我常去「营福利社」买鲜奶,全是附近农场的产品,稀如水。但是中午时间较多,如果跑到较远的「团福利社」买正牌的,就浓太多了。
最让我难忘的是豆浆,每天早上一小盆放在桌子中间,望下去常能见到盆底的沙。但是有一回排长先吃完,临走,把他们喝剩的豆浆递给我们这一桌。那豆浆只剩不到半小盆,但是多浓啊!浓得不见底。
至今,每回我喝豆浆,不知为什么,都会想起成功岭的那碗长官的豆浆。

◎火腿
一九七八年,我提着两个重重的箱子到了纽约,从来「远庖厨」的我不得不自己料理。笨人有笨方法,我总是盛半锅水,扔下几只鸡腿,等炖烂了,把鸡骨头夹出来,再撒下一把米和盐,隔不久就煮成一锅鸡肉稀饭,连嚼的力气都省了。
但令我最难忘的是早餐,一方面因为晨起的乡愁特浓,一方面因为那早餐的「凉」。我总是去超级市场买大块带骨的熟火腿,多半是维吉尼亚州的产品,用厚厚的塑料袋装着,口上还缠着铁丝。我不放进冰库,以免冻得太硬。于是晨起,只要拿出火腿,切下一大块,再倒杯牛奶,就能解决半日的民生。
总记得{dy}年的冬天,我常坐在窗前,一边看凛冽的北风把冰雪和黄叶吹贴在窗玻璃上,一边吃我清冷的早餐。有一阵子我感冒了,想必是滤过性病毒,每天一张眼就xx如绞,往厕所奔,只有坐在热水澡缸里,才能暂时止痛。可是房东供应的热水有限,常放一半,就成为冰水,xx就更惨上加惨。
那时候,我早上泻完肚子,必定多吃半块火腿、多喝一杯鲜奶。我自己告诉自己,一个人在外不能病,泻肚子、损失了,一定要立刻补回来。我也不断服用台湾带去的xxx,那种一头红、一头黑的胶囊,只是三个多xx都没好,不得不去看医生,也才知道是肠胃性的病毒,应该尽量吃清淡的东西,绝不能碰火腿和鲜奶。
我总忘不了那个冬天,忘不了一人坐在澡缸里忍着xx、忘不了冰凉的火腿和鲜奶。而今,我早餐拒吃这两样东西,尤其旅行途中,因为我怕寂寞、怕乡愁,怕那段寒冷伤痛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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