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钟仍然不停地在走,太阳仍旧由东方升起,清洁工依旧是那一批早起的人。(不知道在说什么……)
冬季的寒风虽然冷冽,叶向欣还是在太阳初升的前一刻起床了。洗漱过后,穿上保暖的运动服,他打开别墅的大门,往那条熟悉的山路小跑前进。
路两旁的树木只剩下静立的躯干与光秃秃的树枝,一派萧瑟,好在林间还有苍松翠柏四季常绿。往日几栋掩映在绿意中只窥一角的房子此刻明晃晃地凸显了出来。灰的瓦、洁白的墙、黝黑的大门……色彩单调,却被橘黄色的朝阳添上了几分温馨。
总的来说还算不错。
傅恒半眯着眼靠在窗台上等待男孩的出现,一如往常,虽然他并不抱太大希望。
阿立说今早零下四度呢……
男孩还是来了。打着太极和练着不知名的拳路腿法的身影依然昂扬,精力充沛。
不怕冷呢……傅恒伸出手指在玻璃上刻画男孩舞动的轮廓,一笔,两笔,三笔……
“爸,我喜欢小叔的儿子。” “谁的儿子?!” “叶小叔。” “不行!” “我不是在征询您的意见。” “我也不是在跟你商量。你就是喜欢主席的儿子、xx犯的儿子我都不管,只有他不行!” “就因为他姓叶?!” “不。” “是叶小婶?”他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小时候在书房里看到的那张照片。 “不,跟她无关。”老头子的气势明显弱了。 “那是为什么?!” “他是至真和奇英的儿子。” “谁?!”他震惊了。 “你没听错,他是你叶二叔的儿子。” “你骗人!他明明长得……” “长得跟你叶小婶很像是不是?” “难道不是吗?” “你叶小婶跟至真很像呢……有时候连我都以为至真还活着。”老头子似乎陷入了某段回忆。 ……一边是铁哥们,一边是心上人。{zh1},不管友情还是爱情,老头子只能放手……他们的遗孤、{wy}的儿子,他不能容忍别人染指,就连他的亲生儿子都不行! “记住我今天说的话。永远不要去碰他!” …… ……不能碰吗?
傅恒在鬼画符上打了一个贯穿始末的斜杠。
当玻璃再次被水气朦胧时,他离开窗户,回到床上。
“希望明天不要下雨。”
他翻过身沉沉睡去。
一只不大的手掌扭动门锁,动作轻得犹如飘落在地毯上的羽毛。
原想漆黑的卧室却附着(zhuo)着一层朦胧的光晕,床上的人呼吸轻浅均匀。
来人轻步走到窗前伸手抹去玻璃上那杂乱无章的线条和那个被箭穿透的滴血心脏。
太息的流光掠过窗前兀自舞动的身影,窗帘被轻轻拉上。黑暗笼罩了整间卧室。
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又如来时那般无声无息地关上房门悄悄离去。
……
“酒吧?!”叶向欣放下画笔,拿起桌上的电话搁在耳边,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酒吧。”对方再次强调。
“可是我还未满十八。”
“真不敢相信,现在还会有你这样遵纪守法的五好小公民!”
然后电话里变得嘈杂,应该是古健和秦力辉在PK=大力士PK大力水手,然后——
“喂,小欣啊。”
看来这回是大力水手争赢了。
“嗯?”
“你要是不想去的话就不去了吧。酒吧那地方又闷又热,声音大得能把耳朵轰聋了,再说那地方什么人都有,杂得很!万一碰上哪个不长眼的也气闷。”
“嗯,那我就不去了,你们好好玩吧。”
就是秦力辉不说那些话,叶向欣也没打算去。说了,就更不想去了。
搁下电话,他从书橱里取出一本食谱,翻了翻,寻思着今晚做什么好。
……
过了门卫,叙河把车驶进李宅,绕过喷泉,在主屋前停下。
李峰得了信,步出屋子。男孩在跟车内的人话别。
“姑,那我进去了。”男孩看到他,匆匆结束对话。
“去吧。注意保暖,别再感冒了。”叶淑惠不忘嘱咐。
男孩乖乖地应了一声,回身躲进他的怀里,“嘶,好冷啊!”男孩缩着脖子。
李峰搂住毛茸茸的男孩,在嬷嬷警告的眼神下,目送银色的宝马离开。
不等车子开远,他就把男孩拉进温暖的屋内,外头确实寒风刺骨,如果天气不好的话肯定落雨成雪,滴水成冰。
把毛大衣脱给佣人,叶向欣坐下来接过热气腾腾的奶茶双手环住。
“你姑她们来市区有什么事要办吗?”一家子从雇主到女佣都齐了。
“你不知道圣诞节快到了吗?”
“你姑也过洋节?”
“当然。她是基督教徒。”
“看不出。我以为她信佛的呢。”
“她原先是什么也不信的,后来因为我才信的基督。”吹了吹热气,叶向欣喝下一口奶茶,回味浓香,暖意漫流,“爸爸妈妈也是。人在绝望的时候,信仰就是希望和勇气。”话音落下,感觉气氛有点严肃,他换了轻快的语气说道:“师父说的。”
从鼻子里慢慢地呼出一口气,李峰揉了揉男孩的发丝,“宝宝是大家的天使呢。”
“如果我是天使,你们就是我的天堂。我被你们宠惯了,总是心安理得地享受,恣意地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然后干出无法无天的事还让你们去收拾……我是最自私的那个天使。”
“我们喜欢你的自私。”李峰搂过男孩圈住,靠在带着甜香的颈窝里。“你值得我们更多的爱。”
有个母亲跟他说她儿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孩子,从不舍得去伤害任何一个人,哪怕自己已经被逼到悬崖边上只差一脚便万劫不复。
她说:你知道我儿子为什么常年手脚冰冷吗?你知道我儿子为什么对向日葵那么痴迷吗?你知道我儿子为什么想成为风吗?
她说:不是因为他天生如此。他生来除了心脏不好并不虚弱,抱在手里总是暖暖的、软软的,粉嫩得可爱,却因为她的私心,让他做了换心手术。自此之后,孩子得天天打针吃药,到了两岁的时候,他的屁股已经找不到一块好肉,身体犹如寒夜里的霜风冰冷刺骨。有一段时间,她抱起孩子总觉得那是具僵硬的尸体。孩子却总是天真无邪地对着罪孽深重的她说“妈妈,不疼”、“妈妈,不冷”、“妈妈,不哭”。
她说:孩子其实喜欢的不是向日葵,而是温暖。孩子认为那是太阳撒播在人间的种子,能驱走他身体里刺骨的寒。所以……他无法不迷恋它。(心理医生分析的)
她说:因为xx的副作用,好几次孩子差点身死。有一次,孩子被抢救回来后跟她说他梦见了风。梦见自己在阳光下跟向日葵嬉戏,跟山峦嬉戏,跟小孩子嬉戏……他说风真好。以后,孩子就成了风。不是因为他渴望像其他孩子那样能自由呼吸、肆意欢笑,而是他知道自己随时可能会死,风无心,他无心,他不希望他们为他的死而感到伤怀、愧疚,因为他是风,谁也抓不住,不是他们没有尽力,而是他无意停留。(心理医生分析的)
她说:她猜得出孩子为什么会爱上你,却猜不透孩子为什么肯为你停留。她很嫉妒,也很开心。
正因如此,他们才……
他们都很自私呢,知道占有不了,便想方设法去浸染。比起男孩,他们做的实在是算不了什么……他们只是惭愧,他却无地自容。
“怎么办?我越接近你,越了解你,就越是离不开你。整天提心吊胆,深怕你的好有{yt}(迟早,已经)会被其他人发现,然后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你这是在跟我撒娇吗?”叶向欣抿嘴笑了。
男人今天很反常呢。虽然有时候男人也会跟他说些甜言蜜语,却没有像今天这般……像个孩子。
“……算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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