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发精的变迁

                                                        文/ 庄子行乐

1 醋和酒的年代

     九十年代初，我读学前班，放假后妈妈总是把我送到外婆家，让外婆照顾我。

     外婆家是那种老式的四世同堂的大房子，厨房就有别人的厅堂大，很宽敞。外公在厨房里做木匠活，笨重的收音机里放着咿咿呀呀的荆州花鼓戏。外婆总是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还让我跟着收音机里的戏曲唱，“姑娘打扮得多齐整，赛过了南海的观世音……”

     {wy}让外婆耿耿于怀的就是帮我打理头发。我的头发又粗又密又长，小女孩儿不爱清洁，每天玩得汗涔涔的，时间长了就长了虱子。外婆最痛恨的就是我头上的虱子，但是又不敢给我抓，因为我怕疼，那么一扯我就锐叫，吓得外婆急忙用双手捂我的嘴巴。

    后来有{yt}，外婆神秘兮兮地对我说，头上痒吗？今天外婆要杀死所有的虱子！外婆自信得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我十分不乐意地坐在矮板凳上，把大大的脑袋交给外婆处理。

    外婆拿出了一瓶醋。我说我不喝醋，急忙跳开。外婆拉我过来，说不是要你喝，是摸到你头上。脑袋也要吃醋吗？我问。外婆不理我，把我的脑袋按进高凳子上的清水盆里。

    我看到外婆倒了半手窝的醋，然后摸到我头上。感觉没什么疼痛，我也就安静了，乖乖地让外婆洗头。洗玩了，外婆说，先别走，还要摸东西。

     外婆拿出外公经常喝的白酒，好像名称是黄山头。近旁的外公一眼瞥见了，这可不得了，放下工具就跑过来，问外婆干嘛。外婆说，死老头子就是倒点出来给娃药虱子！看把你这老家伙急得！

     外公不急了，我却纳闷了。白酒还能药虱子？

     事实告诉我，那的确是有效的。但是那个过程，白酒在我嫩嫩的头皮上发作的时候，那种麻木感灼烧感，让我哇哇大叫。外婆忙拆开一袋小饼干，然后把收音机开很大声音，教我唱，姑娘的打扮多齐整，赛过了南海的观世音……

     我哪里顾得上唱，一手抓饼干一手拿了铅笔在本子上记录，第九十八条罪状，外婆想杀死黎黎，我要告诉妈妈……

2 洗衣粉的年代

     九十年代末在我小学毕业前，我的头发一直是用洗衣粉洗的。大家都买不起洗发精，或者说还没有洗发精的概念，家家户户都是洗衣粉洗头。也许是那时洗衣粉质量好，我的头发乌油油黑亮亮。

     每逢春节前{yt}，村里所有年轻的妈妈媳妇们们都搬了大大小小的凳子，烧了滚烫滚烫的开水，在家门口洗头发。

     孩子们脱了厚厚的棉袄，穿着五颜六色的毛衣像紧绷绷的小熊一样，排队站在妈妈身后，伸长脖子等着洗头。我闻闻洗衣粉，还挺香的。原来，洗衣粉不仅可以洗衣服，还能洗头发。妈妈给妹妹洗头时，看着白白的泡沫在妈妈手中爆破再鼓起，我也过去帮忙。没想到挨了妈妈一手掌的泡沫。

    轮到我时，我要妈妈多洗会，多抓会，妈妈就使劲地在我头上刨，洗衣粉泡沫钻到我眼睛，正当我手忙脚乱地擦时，妈妈一瓢热水泼下来，那个爽啊！热水流进领子里，凉凉的痒痒的，于是我大笑。妈妈拿了毛巾擦我的头发，嚓嚓嚓嚓，疼得我眼睛红红的。

    洗完后，头发特别好梳，一下两下就顺了，还能闻到淡淡的清香。但是有时候，怎么也梳不顺，妹妹稀稀的头发哪能经得起那一拉一扯，疼得她锐声尖叫，跺脚跑开，急得妈妈拿了梳子在后面追。这一幕逗得左邻右舍哈哈哈笑不停。但是奇怪的是，现在妹妹的一头头发生得比我还厚还好。

    每次和妈妈谈起这些场景，就仿佛看到，在冬天暖和的阳光里，一排排平矮的瓦房前，衣着朴素的人们笑着洗着头发，比着谁家的洗衣粉更香，谁家的孩子头发更好。

3 一元钱理发

    接近新世纪时，村里多了几家理发店，隔壁的宏斌大哥从外面学了一把好手艺，回来后开了一家小小的理发店。几面大镜子，几张时髦的女郎头像，几个大大的转椅，加上最重要的吹风机，剪刀等工具，理发店开张了。

    8岁的弟弟最喜欢往洗发店跑，他以为洗发店可以把他的黄黄的稀少的头发变得又黑又密呢。爸爸也不吝啬，潇洒地丢给弟弟两块钱，一元钱理发，一元钱买零食。

    理发店的气氛很好，门外是招呼客人的热情的服务员，会把你请进来或者干脆牵进来，门内飘扬着流行音乐，任贤齐的心太软几乎人人都会唱了。弟弟坐在转椅上，羞涩地看着镜子。理发师的手真轻，挠得人真舒服，他们用的洗发精是当时流行的飘柔。理发师会温柔地询问你，喜欢什么发型，平时头发掉得多不多等。弟弟的头发都是茬茬，怎么修理都是那样短短的，但是理发师会用摩丝给他定型，八岁的小男孩便拥有了刘德华的发型。弟弟回家后，趁着没人，站在镜子前欣赏老半天。

    随着村里外出打工的人增多，孩子们也都到城里上学去了，{zh1}存下来的理发店就只有一家了，但生意特别兴隆，客人都是些老爷爷老奶奶或者留在家里上学的小娃娃。理发师嘴巴里蹦出来的词汇特别新鲜，像造型啊，打理啊，护理啊等等。当然价格稍微涨了些，但人们都愿意。

4 烫发

    村里的女孩子个个水灵灵的，每次放假回到家里，看到她们那一头时尚得可以做广告得头发，我觉得自愧不如。毕竟好歹在大城市混了几年，回到家却比这些“乡下妹子”“乡下”多了。

    她们无一例外地做了直发或卷发。隔壁的姑娘采采身材高挑，专门跑到城里的理发店做了个直发回来，问起价钱来，姑娘扭头一笑，100块。众人惊诧之余，姑娘却说，很便宜了，再说了效果不错哦。我看到她骑着电动车从门前公路上飘过，长长的头发在半空翻飞，反射出的太阳碎碎的光，十分漂亮。有时只松松地绾一个翠色蝴蝶结，顺滑的头发xx骄傲地在腰间张扬它的美丽。

    姑娘们坐在一起讨论如何选择适合自己的发型，如何洗头更科学，有时甚至为此争论得不可开交。你喜欢沙宣，她建议好迪，我说潘婷效果更佳。除了洗发液的多种多样，大家还热衷于各种护发素。如今，洗发液的价钱不是问题，让头发保养得更好才是问题。

    男孩们则比较向往那种五颜六色的鸡冠头，一簇一簇的竖立着，就那样的一点颜色，价格却不菲，几十到一百多元呢。

    现在，家里的亲友竟然都为我担心，说在外面读书穿得那么土气，看那个谁谁谁多么洋气，要学会打扮啊！

    我才委屈呢，我这一头齐腰的头发那么黑那么亮难道就不洋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