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萧条来袭

当萧条来袭

2010-06-05 08:09:35 阅读21 评论0 字号:

当萧条来袭
 

一场前所未有的考验正改变着世界工厂的心跳速律,身陷泥淖的制造业者如何逃出生天——来自东莞的现场报告

 

11月初的{yt},数千名群情激愤的工人冲进韦旭鞋厂的厂房,疯狂而绝望地将任何值钱的东西七零八落地拆卸走,只留下一地的垃圾、杂物和制鞋材料。曾经热火朝天的生活被彻底改变了。就在数天前,这家月产量高达30万双的位于广东省东莞市长安镇的工厂还是一派繁忙的景象,直到四面八方前来xx的供应商四处遍寻不到其董事长庄佳颖,被拖欠了三个月工资的工人们才意识到自己早已无所依靠。

栖身于此已逾20年之久的韦旭鞋厂此前堪称是当地的标志性企业,以源源不断的订单而闻名,但最终却以如此戏剧性的结果宣告覆灭。全球金融危机和中国经济增长的放缓正在打击东莞这座全球制造业中心的基础,迫使企业纷纷采取措施甚至以极端的方式自保。

持续而猛烈的倒闭潮就像是给予中国制造的一次警示信号。这种被急剧放大的阵痛甚至传递到数百公里之外─由于许多制造工厂的管理总部都设在香港,使得后者的经济也受到不小的冲击。据香港工业总会称,由于华南地区的企业纷纷关厂、裁员,到明年1月,香港可能将有17500家企业倒闭。

32岁的黄猛已经在东莞从事模具行业逾15年。“我对这个城市又爱又恨。”黄对《环球企业家》说。在这个单调乏味的城市里,充斥着熙熙攘攘的打工仔、鸽子屋、橡胶味、川流不息的货柜车和接二连三的倒闭事件,浓缩着血泪、奋斗、欲望、迷乱,还有一丝不安。在过去的30年里,这座城市已经上升为某种符号,就像贾樟柯的电影《三峡好人》里一句台词提及的那样:“她到南方的南方去打工了,东莞。”

这里是全球{zd0}的IT产品制造基地,而其玩具、家具、球类以及多种配件制造也位居全球{dy},年GDP相当于四个青海省。在黄猛所在的劲松模具工厂旁边,是一条毫无生机、颜色污浊、漂浮着工业垃圾的小溪,一条尘土飞扬的马路以及两旁比邻而居的工厂区和居民区。那些院落不大但围着铁丝网的工厂房顶上用铁皮搭建起无数的巨幅广告牌,上面用红色油漆书写着招租的电话号码。

曾几何时,夜幕下的珠三角灯火通明的厂房群就像是一座丰碑,昭示着在最近30年里改变世界工业制造秩序的中国力量的上升。但如今,巴勒斯坦诗人马哈穆德·达威什(Mahmoud Darwish)的诗句就像是在为这片珠江冲积平原的命运背书:“大地在我们面前关闭,逼迫我们进入{zh1}的通道。”

冬至

事实上,从今年1月至今,广东省的出口增速已经呈现连续8个月回落的低迷格局。但很难将这种行业困境简单归咎于美国次债所引发的经济危机─全球订单可能未必大量减少,只是部分转移到中国内陆成本较低的省份或亚洲其它国家。一个数据或可说明这一点,根据中国海关{zx1}统计数据,今年1-9月我国纺织品服装累计出口1369.4亿美元,与去年同比增长8.12%。这表明,广东的疲软在一定程度上被其它省份所抵消。

但不管怎样,一些高度依赖出口的行业还是首当其冲感受到寒意。位于东莞市长安镇附近的大朗毛织贸易中心宽敞的大厅内一片寂静,在刚刚结束的一年一度的毛织产品交易会上,这里吸引了4.8万个买手,而去年的数字则是5.1万家。李春生,一家商铺的所有者抱怨说:“除了短暂数天的交易会,这里一直都这么冷清。”

根据广东省的数据,今年1月至7月,服饰出口额较去年同期下降31%133亿美元。而此前一路走高的塑料产品、玩具以及五金的出口也陷于停滞或出现下滑。由于利润的恶化,多数玩具业配套厂家也面临窘境。张肖雨是华跃电子厂的销售员,这家动模型(航模、车模、船模、机器人)周边连接器专业制造商正进入了寒冬。“我们现在所有的业务都是亏钱维持,订单下降了超过40%以上。”张说。他所在的领域是玩具业的xx路线,这些遥控模型以及智能玩具的售价通常高达2000-3000元,受经济波动的影响更大。

如出一辙。吴小芳在长安合意玩具公司从事外贸工作,这家曾经为沃尔玛、凯马xx货的玩具厂刚刚经历了大裁员,有超过20%的员工失业。“连出租车司机都知道生意不景气。”吴说。这场危机给她的小家庭带来最直接的变化是可以租到更便宜的房子了,“比半年前至少便宜300元”。

吴的工作内容是将七零八落的零部件组装成一架直升飞机,这个玩具在长安当地市场的售价只有不到10元人民币,如果出口,可以卖到15美元。和当地几乎所有的玩具商一样,留给这家OEM公司的利润只有刀口一样薄。“现在这行基本无利可图了,老板每天都在想如何找订单。”吴小芳说。由于担心老板一走了之,一些工人开始喜欢私下打听老板的动向,甚至希望薪水可以按周结算。

这并非多此一举。事实上,在长安镇工业密集的乌沙工业区,密密麻麻随处可见招租的广告牌,大量中小企业被迫关门大吉,最直接的原因多是现金流断裂。出于对这一行业的悲观,李嘉诚所控制的和记港陆(0715.HK)在2007年底就开始陆续转让其所持有的内地玩具实业资产,今年9月和记再次以3645万港元代价转让其所持有的东莞冠越玩具厂81%的股权。

究其原因首当其冲则是汇率的急剧变化。今年以来,人民币对美元汇率屡创新高,汇率累计升幅超过6%。“由于担心汇兑风险,我们不得不放弃数百万美元的订单。裁减了1/3的管理者。”张小夏,合隆制衣(东莞)有限公司一名中层管理者说。合隆是xx女性内衣产量{zd0}的加工企业之一,主要以OEM为主,出口多面向欧盟和美国。为了应对汇率风险,工厂美元报价的有效期现在只有7天,以前则通常是30天到60天。事实上,越来越多的工厂主更希望用人民币或者欧元结算。

除此之外,最直接的打击则是原材料价格持续飙升,以丝光棉为例,这种纺织业最基本的原料从去年每公斤17元上涨到40元。“原料带来的上涨并不能在客户议价中百分百显现出来。”东莞纺织服装协会秘书长高玉鹏说。由于新《劳动合同法》的执行直接让纺织服装行业的劳工成本增加30%以上。在长安镇,xx工人加班工资由1.5/小时上升至4.5/小时。

生活对黄猛而言似乎总是意味着残酷而痛苦,只不过现在更为艰难罢了。他每天在工厂里干九个小时,即使六点其它人下班之后他还会泡在这里,直到凌晨两点。由于缺乏睡眠,他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11月的{yt},黄五点钟就从床上爬起来,打着哈欠,驶向数十公里之外的深圳宝安机场。他要去接一位叫邱清辉的台湾人,并深信这位模具进出口商人可能会改变自己的命运。他驾驶着一辆略显残破的二手蓝鸟轿车,车头上装饰着一个大大的三叉星标志。这辆车是他从二手车市场花十万元淘来的,当它启动时,会有一股浓烟突然升腾出来,像一条在泥塘里翻滚的鳄鱼。车上贴满黄公司的广告,其玻璃早已被刮花,从车内向外看,像是必须要穿越的一片升腾的雾气。

大型制造业工厂已经感受到由金融危机所引发的经济衰退风潮。但黄猛相信自己有机会能度过眼前的危机。他的工厂里现在挤满了前来询价的模具商人,后者以外包的方式将一些订单交给黄生产。年景好时,这样的好事往往轮不到黄。拜危机所赐,大的模具工厂主们不得不压缩了工人的规模,转而只做高附加值的产品,如果毛利低于30%,宁可不开工─这个行业充满了风险,一个小的技术失误,可能让数十天的工作、数十万的模具功亏一篑。

邱清辉对这一切了如指掌,拥有超过25年行业经验的他见证了台湾模具业的兴衰。他还是决定冒险。由于订单的减少以及成本的高居不下,大的工厂因为劳动法和排污等原因在小的订单面前已经丧失了竞争力。但是,“小的作坊更加灵活,他们可以以对方一半的价钱工作,利润要求低微,10%的利润就可以了。”邱清辉对《环球企业家》说。邱在香港建立了自己的办公室,这家名为天文企业的模具中间商从世界各地收集订单,然后将订单外包给生产者。

黄决定逆势发挥自己的优势─工厂规模很小,但技术和设备很好,而且价格很有竞争力。出于对前景的看好,他在五月份指挥工厂进行了一次搬迁,新工厂紧邻广深高速公路,月租金虽然由10/平米上涨到16元,但黄认为这些代价是值得的。他希望用稳定的交货和质量控制得到邱的订单,对其而言,庞大的订单以及10%的平均利润在未来意味着摇钱树─周围不少模具厂主都是这么发家的。

死地求生

从去年开始的中国制造质量风波,以及原材料涨价、不断提高的环保和安全标准、人民币升值等因素已经让东莞的出口企业苦不堪言,而{zx1}的全球经济衰退风潮则进一步加剧了这一撕裂的痛苦。

在哈一代玩具实业有限公司董事长肖森林看来,当下的困境就像是对这些制造企业过去低成本的粗陋的商业模式进行报复。“尽管东莞遍地都是玩具厂,但招募合适的玩具业设计师难上加难。”肖对《环球企业家》说。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这个几乎生产了全球1/4玩具的城市里居然没有一个毛绒玩具的自主品牌。2007年,这座城市仅有44件发明专利,不到深圳的1/50。大多数工厂破产的悲剧性在于其从业者过于依赖OEM而转身乏力,有的工厂连一个设计师都没有。由于缺乏相应的研发能力,长久以来习惯被动生产以十万为量级的外销,而无法提供小批量的灵活订单。

肖森林看清了这一点,{wy}的选择在于提升产业价值链和自创品牌。两年前,肖未雨绸缪决定开始做自主品牌的内销。但这样做风险投入很大,尽管自主研发拥有30%以上的净利润,让其公司去年的营业额突破了3000万,但却亏损了50万。“我把眼光放到了两年之后。”肖说。

与东莞大多数企业主类似─肖也是打工出身,白手起家。在拥有四年玩具业管理经验之后,肖在一间破房子里做OEM艰难起步,并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抓住了2002年到2003年{zh1}的黄金时期迅速完成了原始积累。“那时候净利润超过30%,做OEM外贸等于弯腰在地上捡钱。”肖回忆说,“所有人对品牌内销则不屑一顾。”但现在,OEM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事实上,2002年开始的民工荒、土地荒、电荒、水荒早就席卷了东莞,这座本来只能容纳600万人口的城市事实上现在生活着超过一倍的人口。首先是电力短缺愈演愈烈,工业用电普遍实行“开四停三”甚至“开三停四”。仅上半年,由于工业用电供应不足影响全市外贸出口24亿美元,占总出口额的7.6%。其次是土地短缺,今年上半年共有47起首期投资或单次增资超500万美元的外资受到影响,土地缺口5550亩。此外,东莞早在六年前就已经饱受缺水的困扰,水位枯竭,2005年初,超过50%的居民供水都受到影响,仅长安一地高峰期缺水就达到了15万立方米。

今年19月东莞关闭企业627家,平均每个企业规模117.54万美元,大部分属于技术含量较低、以简单加工装配为主的小企业。而在东莞市政府拟定规划中,还将关闭173家纯电镀、纯漂染、纯洗水、纯印花企业以及小规模造纸厂和制革企业,超过600家企业将被限时搬迁。另据海关总署的报告,今年17月,中国具有玩具出口实绩的企业为3507家,较上年同期减少了53%,减少的多数为出口额不足10万美元的小型企业。

留存下来的工厂主们则不得不着力提升研发力度,以更擅于在较短的交货时间内完成价值更高的订单。“即使如此,我也从未想过要关闭在东莞的工厂。”长安炳恺金属饰品材料有限公司经理王喜娟表示,“这里就像一个五脏俱全的超市,我实在想不到去哪里找配套如此好的地方。”

在长安镇乌沙兴五路,一间五千立方米破败不堪的仓库里,左肖五正雇佣工人们整齐码放着用蛇皮袋收购而来的服装库存。他瘦小而精明,能够讲一口流利粤语和英文。他可能是这场经济危机中为数不多的受益者。“危机来临的时候,通常我忙得出奇。”左对《环球企业家》说。这些抄底而来的库存价格低的惊人,一条撕去品牌商标的裤子其收购价格只有20元,左将这些成批的服装打包发往全国各地,每条{zd1}只赚1元的利润。赢得利润的关键是周转速度、信息渠道、适销对路以及合理的差价。多数时候,左都辗转于长安、虎门和厚街等地的服装工厂、仓库以及面料店。他每月至少去两次迪拜和乌鲁木齐,那里有他的外贸公司,二十名语言和沟通能力俱佳的年轻人则通过迪拜和乌鲁木齐的网络,把自己的货物销售到非洲、中东与中亚。

对于多数工厂主而言,今年{zd0}的任务恐怕就是 “杀价”。“很多靠代工收取微薄加工费的小企业就顶不住被自动淘汰了。”肖森林感慨。竞争迫使越来越多的辅料厂开始思考如何挖掘新兴市场,一些过去少人问津的细分领域也开始烽火四起。

至于前文提到的那位模具厂主黄猛,他现在正沉浸在获取订单的快感中,邱清辉刚刚给了他一个价值30万的模具合同,这让他在未来可保持20%的利润。但在随后的几天内,他却不得不为生产线烦恼。先是为了维修一台抛锚的加工设备而大费周章,其后又祸不单行,在新的模具下线后,他拿着放大镜一丝不苟地检查抛光表面,却发现了一个针尖大小的凹口,这显然是由于工人操作时疏忽造成的。这个凹口让他后来花费一万元─先是用激光焊,然后再用钻头将其磨平,整整耗费了三天的时间。作为惩罚,他开除了两名学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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