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刘顺顺

 

    这里是黄河十八弯中的一个湾,叫作槐树湾,属于内蒙古自治区鄂尔多斯管辖。槐树湾村立在山崖上,山下就是黄河。村里人不多,只有几十户人家,三百来口子,分散在几个山头上,种着几亩靠天吃饭的薄田。守着黄河用水却很困难,因为山高路陡,下山挑水拉水颇为费事。村东头有一户人家,两口子养了四个闺女,男人叫刘顺顺,女人没有名字,因为没有读过书,起名没有用

    刘顺顺是村里的文化人,初中毕业生,会写会算,长得很精明。他大(当地话:爸爸)给他起名叫顺顺,就是为了生男娃。村里人都那样起名子,生女孩子会叫改改。问其究竟,说:一个女娃不该改吗?改了好生男娃!原来是为了要男孩子。顺顺是男娃,当然不用改,顺下生就好了,于是叫顺顺。他的母亲果然很争气,为他顺了一个弟弟。这都是老辈人的思路,结婚生娃就是为了传种接代,没有其他功能。

 

    我去那里做地质工作,经村干部的引荐,住在他家里。他家是一个联体一排的窑洞,三孔窑洞只有一个门,里面套着东西两间卧房。因为我们有一个女孩子,他们家只好分开住,我和刘顺顺住在东边,他老婆和孩子在西屋。我心里觉得过意不去,拆散了人家小夫妻,叫我们女同志住别人家。可是刘顺顺执意不肯,不叫我们走,因为他说我们住一个月可以有一百八十块钱的房租收入。为了不使他收入减少,我只好同意了。

    他的婆姨很能干,家里没有一般农家的脏乱,院子里很整洁,屋里也很干净,被子也很白,只是枕头有点油光光的发亮。看着他的好客和热情,我没有说什么,住下再说,跑了{yt},也累得很。

    可以看出来他家在村里是一个富裕人家,看看那四个女孩子就知道他家有钱,否则一般人家仅罚款一项就会家徒四壁了。他家里的四个娃长得都很漂亮,有点陕北人的味道,皮肤很白净,五官也端正,连口音我听着也是陕北味。据他说,他们那里都是一样的口音,我们外乡人是听不出区别的,只有他们当地人才会分出河东、河西和河北味来,连他们唱信天游也会有区别,不仅调子不一样,连常用的歌词也有很大不同。我实在没有那个能力和水平去区别他们,只能笼统的一搭括之。

 

    晚上,村里没有电,刘顺顺点着小煤油灯和我说着话。他很神秘的和我耳语,他老婆又怀上了!我一时没有回过味来,怀什么?孩子!他的老五已经在老婆的肚子里了!

    我很惊诧的看着他,已经四个了,还要什么呀?为了生男娃。不怕罚款?怕龟甚!不就是钱吗?没有后,有钱有甚用?一脸的义正词严。

    他上了炕,像蛇蜕皮一样极为快速利索地脱光了衣裤,吹熄了油灯,钻进被子里。外面的月光很亮,透过玻璃照进来,照在我们的身上,他的身体在月光里闪着亮光。他家的炕没有炕席,上面糊着一层油纸,很光滑很坚硬很温暖。夜色里我们脸对脸的说着话,我和他解释着什么叫地质工作,我们的工作目的和任务。他的理解能力极强,很快就明白了大概,还帮我出主意安排工作,还说要不要临时工,他可以来做,还可以叫别人来。

    月光下的刘顺顺很男人,脸上轮廓清晰,很明显地显示着那张还有些幼稚的面庞。他是那种很典型的西北脸:长脸、浓眉、直鼻、阔口、白牙。刘顺顺只有二十九虚岁,在城里还是孩子呢,这里已经是四个娃的大(当地话:爸),老大竟然读二年级了。油灯下,刘顺顺躺在被子里,一块被角盖着肚子。看见我注视他有点不好意思,看着我说:乡下人不习惯穿衣服睡觉,我劝你也脱光了睡。我不敢脱光了,毕竟是{dy}次睡在人家炕上,有点难为情,还是坚持要穿着内衣,以后才明白他说的深刻内涵:光着不招虱子。

    炕烧得很热,很久没有睡炕,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越是睡不着越觉得身下土炕咯得骨头疼,炕也太热,好像是烤羊肉串。一次次的翻来覆去惊动了刘顺顺,他又出主意叫我睡在炕梢,那里会温度低一些,不烤!

    挪到炕梢,感觉好像好一些,也许是心里作用,也许真的困了,很快睡过去,一觉到天亮。

 

    我去的时候是冬天,气温却不是很冷,比东北要暖和,他家婆姨不舍得烧火,没有专门的取暖炉子,靠烧炕维持屋里的温度。好在窑洞里冬暖夏凉,并不感受到冬天的严寒,入夜也可以听到外面的北风呼啸,可是里面总是保持在十五度以上的样子,中午的时候可以到十七八度,很舒服的温暖。

    冬天没有农活,他就做羊绒的生意,会骑着摩托车走街串巷的奔忙。可是我一直没有看到他家里有收购的羊绒,是怎么作的生意?叫我好奇。

 

    {yt}晚上,我和他盘腿坐在炕上,点着油灯抓虱子。他像猴子一样,抓到一个会放在嘴里咬一下,能听到一声脆响!睡了几天炕,我也学会了裸睡,因为穿衣服招虱子,咬得满身都是xx,挠得到处血泡。他很炫耀地叫我看他的身上,浑身没有一点被虱子光顾的痕迹,看不到一个xx和血斑,这就是裸睡的优点。

    我的虱子主要集中在内裤和毛衣上,尤其是裤裆里和毛衣的细缝里都是白色的虱子虫卵,看的我毛骨悚然浑身颤抖。他教给我怎么去抓,还主动的帮我抓。那些白色的虫卵是弄不干净的,要用滚开水烫。好在虫卵不会咬人,存在也无关痛痒。

    油灯下,两个精赤条条的男人对着油灯在抓虱子,这也是我一生经历里的一次很惊悚的事件。当时并没有觉得怎样难堪尴尬,虱子咬得实在不能忍受,只有抓了,总比被咬被吸血好受一些。

    忙碌中,我问他的生意怎么作?怎么还不去收羊绒?他说,羊绒原料要四百块钱一市斤,没有大本钱作不了的。他是专门作重晶石的。这和羊绒有什么相干?他很神秘的对我说:重晶石是要揉在羊绒里的。重晶石就是硫酸钡(BaSO4),弱酸性的盐,比重很大,是我们地质上常用的东西。打钻孔时遇到地下压力过大,为了防止井喷会用重晶石混合在泥浆里。可是和羊绒为什么要揉在一起那?他很惊异我的无知,只好直言相告,为了加分量。那就是说,重晶石也可以卖到四百块钱一市斤了!

    一边听他慢慢的和我细说重晶石的用法,我一边在想着商店里那些极为昂贵的羊绒衣服,会不会上面残留很多重晶石粉末?穿在身上会不会对身体有什么伤害?尤其是那种内衣式的羊绒衫都是紧贴皮肉的,会不会有问题?我的{dy}个反应就是叫老婆赶紧别穿羊绒衫了,小心重晶石粉污染!

    他看出了我的心思,微笑着解释说,根本没有问题,加了重晶石的羊绒手感会好很多,那都是xx的衣裳,专门出口的,中国人根本穿不起!

    我听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多亏了出口,去骗老外吧,他们皮糙肉厚,也不在乎衣服里面有什么东西。

    油灯下,刘顺顺很认真地在抓虱子,一脸的平静和坦然。闪烁的灯光映衬着他那张很青春又很世故的脸,很英俊很老成,叫我有点看不透他。

 

    后来,我结束了那里的工作,走的时候他还要了我的电话,说他老婆生了男娃一定会告诉我的。可是回家后,他一直没有来电话,不会又是一个女娃吧?我也没敢去电话问他,如果是一个女娃,叫他怎么回答呢。

    我很希望他生一个男娃,否则这一路生下去,什么时候是一个头啊,很叫人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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