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提奥
文/小楼

       1、林展颜站在餐桌前，握着一把xx锋利的水果刀，用他做科学实验严谨的态度，专心致志地对付一只脐橙。
       不用看我都知道，一会儿端上来的橙，每一片都是一般大小，好象克隆的一样。
       林展颜有一双握手术刀的手。
       手指白皙，细长却不柔弱，指甲剪得很干净，像利落的小平头。
        我喜欢看他用这样的手吃橙。白色和黄色，颜色鲜明。如果他穿深色衣服，坐在落地灯的侧面，很像凡高的画。
       我讨厌自己想到凡高。随手拿一个橙在手上揉搓，开电脑。
       别把键盘弄脏。林展颜递来一盒面纸。
        是不是学医的都有洁癖？不过林展颜一定是有的，单看了那双手就知道了。没有抽烟留下的黄色印记，没有翘起的硬皮，指甲缝里也是干干净净的，掌心纹路清楚分明。就像我10年前{dy}次看见他的手，一点都没改变。
        2、小漠，你敢不敢抓林展颜的手？成蓝一脸坏笑地看着我。
林展颜？文质彬彬，对师长尊敬，对同学温和；只要有他参加的各科竞赛，其他人就只有望其项背；打篮球他永远是校队的灵魂；一帮小妮子为他神魂颠倒，他却不露声色和所有人保持距离。形容他只有一个词——“标准”。
       亲爱的，你不觉得这样很无聊吗？我伸手捏捏成蓝的下巴。
       如果有赌注呢？比如什么《凡高传》之类啊。成蓝依旧笑意盈盈。
       林展颜！你可以过来吗？吵闹的教室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我身上。时间在一刹那凝结。
       好的。林展颜走过来，仍然温和可亲。不得不承认，我喜欢他的处变不惊。
      你好，3年来我们没有说过话。我叫沈小漠，冷漠的漠。我微笑，向他伸出手。
      林展颜，舒展笑颜，他伸手，温暖平静。手指白皙，细长却不柔弱，指甲剪得整齐干净，掌心纹路清楚分明。
      坐下来，我替你看看手相。我抓住他的手不放。鼓掌，拍桌子，口哨，嘘声，各种声响充斥其间。林展颜的脸微微发红。
       你的手很漂亮，适合做医生。与人为善，与己为善，再说，我也不想将事情搞大，遂松开他的手。
      我对成蓝飞了个眼睛，拿来吧。成蓝做了个鬼脸，不情愿地将《凡高传》放在我手中。
       被一帮男生包围的林展颜不经意回头，看了我一眼，淡淡一笑，说，是本好书。

       3、除了成蓝，没有人知道我有多爱凡高。我像疯子一样收集一切和凡高有关的东西。成蓝幽幽地看着我，叹气，小漠，你真是走火入魔。
       是啊。我的功课一塌糊涂，逃课去看画展，去美院旁听，书包里任何可以画的纸，我都用来练习素描。要做到林展颜那样，不是下辈子的事情，也是下下下下辈子了。
       握手事件后，林展颜偶尔会和我聊上几句，也会送来一些习题。成蓝看了，总是笑得别有深意。我也笑笑，林是好人，悲天悯人，助人为乐，愿上帝保佑他，阿门。
       成蓝笑的花枝乱颤，跑到林展颜跟前嘀咕几句，两人都吃吃地笑。林走到我面前，看着我。目光如水。里面有可以感知的温暖和关切。也愿上帝保佑你，其实，你是聪明的女孩子。
       良久，我才觉得自己的失神。聪明？3年来，我听到最多的评价是，怪癖，行为乖张，冷漠。
      而林，真的与众不同。
      此后，我花了比以前多的时间在学业上，成蓝说，你终于梦醒了。林，倒是没有什么机会说话了。听说，他要考什么医学院。他始终都是一个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目标明确，心无旁骛。

       4、我连续考了两年美院都落第了。
      成蓝已经在一所二流大学里快快乐乐地谈恋爱。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去约会。对方是一个颇有家世的男孩子，我们叫他“小开”。
       小开对成蓝也嘘寒问暖，呵护备至。刁蛮的成蓝却对他颐指气使。他也不恼，只是笑，显得异常憨厚。
       通过小开的关系，我把自己的画给一位美院的教授指导。那个留着络腮胡子，穿着白麻质衬衫，套着老头布鞋的中年男子在端详了我的画后，非常委婉地说，其实未必要把绘画作为终身的职业，当做一种兴趣也挺好的。
       暮春时节，我站在光线充足的画室里，开始觉得脊柱渐渐僵直，有寒气从脚底升上来。我以教授深深鞠了一躬，说，谢谢您。转身飞奔而出。
       小漠！小漠！不要这样！成蓝提着裙子在后面追我。尖锐的声音吓得树上的鸟儿四处逃散。终于要走了，我坐夜班车去广州。只是想过自己的生活。

       5、找房子，找工作，失业，搬家。我在这个拥挤的城市里生存。
       房东要把房子以两倍的租金租给一个老上，让我限时搬家。没有时间去埋怨，如果不想睡在街上，就只有立刻找房子。
      寻合租者，有正当职业，无不良嗜好。男女皆可。喜欢凡高者优先考虑。面议。
                              留言人：提奥
      这年头，什么事都有。暗暗发笑，我依着联系号码拨电话过去约时间见面，并在医学院后门的咖啡店等提奥，想像着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对不起，做试验，来晚了。
       我抬眼。在一瞬间连呼吸都忘记。黑色T恤，蓝色牛仔裤，高瘦，温和的眼睛，握着钥匙的是一双非常漂亮的手。
       林展颜。沈小漠。过去的岁月在那一刻，又历历在目。
      我住进了林展颜的房子，知道他考进医学院，一如往昔地优秀。毕业后顺利考上研究生，找了个长江学者做导师，从临床医学转研究基因。
       他也知道了我终究没成为凡高。在广州换了若干工作，离凡高最近的是画街头广告牌。现在从事的是每天穿着平跟鞋，背着大包出现在各种娱乐新闻发布会和明星的周围。行里流行的话是：我不在制造娱乐新闻，就在制造娱乐新闻的路上。

      6、林展颜是个井井有条的人，各种摆设、书籍、唱片都分门别类，摆放整齐。换下的衣物随手就洗了，决不会在哪个旮旯发现不知什么年代的臭袜子。
       相比之下，我倒显得邋遢。房间永远是一团糟，因为我没时间整理，我要去跑新闻。
      林展颜开始为我整理房间，细心地将我的花拿出去晒太阳，给我的材料贴标签。我想，这算不算一个新的开始？可是林说，收拾干净人会住得舒服，我们是同学，应该照顾你的。我笑笑，他一向这样，有礼有度。
      林展颜做菜，清淡可口，我的胃因此被娇惯坏，开始抗拒速食面和便当。告诉他时，他正在煲汤，黄豆鸡脚汤，说以形补形。
     林，女孩子找你做男朋友，真幸福死了。
      是吗？我的要求可高哦。他用水果刀切橙，几刀下去，分开的橙一样大小，xx的尺寸。
      女孩子要多吃水果，美容。他用白皙的手指递水果给我。我想，林，什么样的女孩子才可以和你在一起。

       7、今天的发布会取消了，终于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经过菜场时，买了一点排骨，这个时候，展颜应该还在试验室。
       可是当我兴冲冲拎东西开门时，却发现鞋架上有一双xx女鞋，不是我的。林展颜的房间里有女孩子的声音，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偶尔说英文时却异常流利。还有音乐的声音。
       心里被轻轻撞了一下，坠坠的。以前跑新闻，半夜回来，走过黑黑的楼梯，看到家里展颜留的灯，心里也是坠坠的，是不一样的沉。我想，也许应该找房子搬了。
      魔岩是个很不错的酒吧。
      我站在最阴暗的角落喝酒。台上的人唱《钟鼓楼》。他声嘶力竭地喊着：你的声音我听不见，现在太吵太乱。你已经看了这么长时间，你怎么还不发言？
     酒吧的主人一定很怀旧。魔岩三杰时代早已过去，为什么我们还像长不大的孩子？我喝了很多酒，却没有醉。
       我追韩流，写F4，在机场守几个小时等明星，所做一切不过为了保住饭碗。
       我有什么呢？如果说过去有凡高，而现在什么都没有。展颜不一样，他听马奈巴赫勃拉姆斯，找长江学者做导师研究基因。不一样不一样，我要回家，很累了，可是家在哪儿呢？

      8、醒来的时候，展颜在身边。
     我说我xx，要喝水。展颜抱着我的头，喂水给我喝，我靠在他身上，是不曾有过的亲近。闭上眼睛，更重要的是，他当我是同学，照顾是应该的。
      我说，想吃橙。他走到餐桌旁用刀去切。他的手和橙让我想到凡高，让我讨厌自己。我拿橙在手上揉搓，一直喜欢吃完整的橙子，这是林展颜不知道的。
      我去开电脑，他递面纸，别弄脏键盘。
      你知不知道剥橙子的过程充满情趣？就算我买不起xx，不说英文，不代表我是个孩子，不要总是照顾我，我们只是同学！你知不知道？我会对自己很好，你的照顾让我觉得自己很白痴！我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气，听到额头上血管突突跳动的声音。
       展颜看着我，紧紧抿着嘴巴，没有说话。他都不屑和我争辩。
       我扭过头，眼泪大颗大颗落在键盘上。还有，我从来都不弄脏键盘。吸了一口气，我继续说，我想回去了。我永远成不了凡高，也无法按自己的意愿生活。我很累了，想回家了。以前一直不想在小城市生活，不想按部就班。可是出来又怎么样呢？展颜，你应该有自己的空间，我打挠你太久了。
      展颜抱住我。她是导师的女儿，已婚，夫妻恩爱。她只是来拿一份资料。
      我一直希望可以找到一个像凡高一样的女孩子，坚持、执著。为了她的一句话，我考医学院；为了她，我希望成为提奥。
       林展颜用他漂亮的手捧着我的脸，将我的耳朵贴在他的心口。他的心跳仍然有力，让人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