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  中  的  鱼

余显斌

他的网名叫“网过千千结”。

她的网名叫“网中的鱼儿”。

{dy}次在网上相遇，他就被她的网名套牢，觉得很有意思，仿佛冥冥中，他们有一种缘分，否则，网名怎会如此珠联璧合？

他说：咳，你好！

她说：咳，你也好！

他说：“网上的鱼儿”？是情网中的鱼儿，还是网络上的鱼儿？

她说：你呢？是想网住千千结，还是谁在你心中打了个千千结？

她说话，总爱带个轻音“呢”，有一种天真、娇憨的感觉，如一颗小小的石子，在他的心湖中击出一波一波的皱纹，很舒服地一漾一漾的，漾着柔光。

一来二去，他们成了网友；既而上升为网上情人。终于，两人觉得网上谈着不过瘾，相约到“小百合酒家”相会。

第二天，如约，他来了。靠窗一角，一桌双椅，桌上供一支百合花，洁白如雪。桌头靠窗的椅上，一人倚窗出神，白裙飘飘，秀发飞扬。素衣白花，相映成一阕婉约的小词。

他坐下。她回头，微微一笑，百合绽放，让他的心里浮出一缕淡淡的香气。

他叫来饮料，他们边喝边谈。

她告诉他，自己是一个小职员的妻子，整天在家，十分寂寞。

她还告诉他，自己的丈夫是个粗俗庸鄙的人，两人没有共同的语言。

于是，她十分痛苦，就上网，想在网上解脱自己。她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两粒泪珠，碎钻一般，晶莹发亮，让人心疼。

她哀怨的、潋滟的目光一波一波地流淌，淌到他的身上，也淌到他的心中，滋润出一片的花红柳绿，鸟语花香。

那天，他们都没有回家，在一个宾馆里过夜。一个如旷男，一个是怨女，相磨相缠，誓言旦旦，君当做磐石，妾愿做蒲苇，海枯石烂，此情不已。

良宵苦短，佳期无限。他，成了家里的稀客，宾馆的常客。她，为他美丽，为他娇媚。二人卿卿我我，呢呢喃喃，说不尽的相思，道不完的柔情。

一次，正在宾馆里缠绵，突然，房门开了，他的下属小李冲了进来，抓住两人就打。

她光着身子，顾不得羞耻，跪下，哀求小李手下留情。原来，她是小李的妻子。

小李双眼冒火，脸色铁青，说，要手下留情也可以，关键要答应一件事。

他忙点头，说一切好说，一切好说。

小李脸色缓和了，说，单位还空缺一个科长的位置，得让我补上；否则，这事没完。他刚犹豫了一下，小李又举起了拳头，吓得她在后面忙代为应允，行的，行的。

小李于是当上了科长。

他们，继续着这露水夫妻。

不久，由于官声不佳，他被罢免了。

他无聊，苦闷，格外需要她的安慰。可在网上，再也寻不到那尾可人的鱼儿了。他打电话，约她出来相见，她说自己丈夫看得严，没有机会。再打，她关了机。

他病了，四十来岁的人，小青年一样，害起了相思病，骨瘦如柴，{yt}不如{yt}了。

每天，他强撑着身子，爬下床，站在窗前，向她过去日日走过的巷道望去，想看到她的影子。不，即使是引起他对过去美好的回忆，也是一种心灵的安慰。

{yt}下午，夕阳下，远远地走来一个人，裙裾飞扬，一身洁白如百合花开，不是她是谁？他想，她一定是知道自己病了，来看他了。他高兴地扬起手，如过去一样，但没有摇动，定格在那儿。只见一辆车缓缓地停在路边。车上走下一个人，是代替他的新任局长，拉着她的手，两人相偎相依上了车，向远处开去。

这一刻他清醒了：原来自己是鱼；她，才是一张地地道道的网；当然，那个新局长也是一条鱼，一条已经上网的鱼。

想透了，他感到一身轻松，如挣脱了网的鱼。第二天，病竟好了。

（余显斌，陕西省山阳县山阳中学教师；邮编：726400）

本文发表于2010年2期《幽默讽刺.精短小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