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契约华工的合同
核心提要：广西是中国的重点侨乡,八桂子弟出国历史久远,人数众多。据史书记载,广西人的出国历史至少可上溯到西汉时期(公元前206年至公元24年)。当时,广西合浦港成为中国对外贸易的海上“丝绸之路”,在这里已有一些广西人氏经海上移迁至暹罗(今泰国)等地。唐、宋以后,广西人已是规模性的批量向国外移居,但充满血泪的则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本文仅就劳务输出提供一些志书上记载的史实。 麦群忠 《文史春秋》 清道光二十年(1840年)xx战争后,古老的中国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当时地处南疆的广西地方由于政治腐败、经济贫困,破产的农民和失业的手工业者日益增多,人民处境日益艰难,加上清政府在西方列强的威逼之下,不得不一改“老大”自居、闭关锁国的姿态允许列强在华招募劳工,于是广西的早期劳务输出(“卖”)出现了。当时输出的劳工,主要是贫苦大众和出国避难的太平天国起义军革命志士,他们大多是直接或间接被掠掳xx、胁迫和诱拐,甚至被绑架到国外去的。他们去往的地方主要是东南亚。 与外国既有陆路相通,又有海域相连,广西人出国较为方便。广西劳务输出主要有三条通道:一是从北海(合浦)、钦州等地出海到东南亚;二是从梧州沿西江下广州,经港澳转至南洋及美洲;三是取道防城东兴,过北仑河去印度支那,或通过中越边境直入越南境内。 广西的劳务输出,最初是以“”的名义出国的。 何谓“契约华工”?这指的是西方殖民者为掠夺殖民地或开发本国资源,以契约形式招募的中国劳工。从18世纪末到19世纪初,广西的契约华工逐步增加。当时清政府有明文规定严禁华工出国,但西方殖民者需要劳工开发殖民地,便暗中在钦州和北海等地招募劳工。但道光二十年(1840年)xx战争后,西方殖民者胁迫清政府签订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在这些条约中明确规定:允许殖民者在中国任意招募华工。 法国政府在北京设招工局,派李广安到广西等省设立招工点,骗招无以谋生的劳苦大众。殖民者在各招工点,利用经纪人(即“客头”,又称“”)专程从香港、广州或北海到梧州等广西内地,利用拐骗诱招的办法,把华工骗到各口岸出卖。
据史料载:桂平县(今桂平市)中纱乡庞村有个“猪仔头”,在清末民初(19世纪末20世纪初)专门到乡村拐骗穷苦青年去南洋,每年骗招几批,每批少则十余人,多则二三十人,从梧州带到香港出卖。北流县(今北流市)有个叫苏文亭的“客头”专做“猪仔”生意,他往返于北海、梧州、广州、香港之间,被他拐骗的华工有时多达30余人。 “猪仔头”把后生们骗到后,马上带到“猪仔馆”出售,香港当时的顺发祥商号就是有名的“猪仔馆”。青年劳工在“猪仔馆”经验身合格后,即被迫在“华工契约”上签字画押。有的青年不从,便被鞭打,被威逼办理卖身手续。博白县英桥乡稔子坡青年庞敦武就是在这一时期被“招”到新加坡的。 光绪十七年(1891年)清政府曾一度禁止华工出国,但远在南疆又被外国势力控制的北海,仍在半公开或私下干着掠卖华工的勾当。当时很多人在北海被普通的海船经香港输往国外。
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广东督抚曾下令取消“猪仔头”的开业牌照,严禁契约华工出国。但禁而不止,殖民者变换手法,继续掠夺劳工。例如荷兰殖民当局表面上把设在北海的招工所取消了,却暗中把买到的契约华工假充普通旅客,运到香港后再转运到文莱。其他国家的殖民当局也如法炮制,继续暗中xx“猪仔”。当时北海的罗绍祐等青年就是这样被卖到新加坡的。这种充满血泪的劳务输出--“”,在广西直至20世纪30年代中期才停止。
北海是从光绪二年(1876年)后成为契约华工的出国口岸的。光绪十五年(1889年)北海口岸出现外轮专载华工出洋。合浦、北海、钦州、灵山、博白、容县、玉林等地的劳工,大多是从北海出发,被运往新加坡、苏门答腊、文岛、邦加等地做矿工或种橡胶、烟草,每年多达4000余人,少时也有好几百人。据史料记载,光绪五年(1879年)从北海先乘船到香港然后转运到新加坡的契约华工即有500多人。光绪十五年(1889年),有几批华工被从北海运到印度尼西亚的日里种植园。光绪十六年(1890年)七月,1300名广西劳工从北海乘德国轮船咸洛时号到印尼的苏门答腊。据统计,从光绪十七年至宣统三年(1891年～1911年)20年间从北海口岸出国的华工超过2万人。 梧州在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辟为通商口岸后,西江流域一带被招去的华工大多从梧州经广州到香港或澳门出境。光绪三十年(1904年),英国在梧州设立契约华工接收站,在广西各地招的契约华工大多从梧州出口,每天有轮船来往香港、澳门。被xx到国外的广西人以岑溪、北流、容县和梧州人最多。这年,梧州三角咀的黄辉龙等25名青少年({zd0}的18岁,最小的才12岁)被人贩子拐骗,从梧州搭船到香港,在香港被关两个月后,和3000多名被拐到香港的青年一起被卖到印尼邦加岛荷兰人开的锡矿做苦工。 在运“猪仔”的船上,条件恶劣,人多拥挤,空气混浊,不少人病死,有的还被打死。毫无人性的人贩子怕后生们反抗,还将幸存下来的华工的辫子连结起来,或用铁链把他们的手足锁住。运到目的地后,人贩子就把他们绑到市场上拍卖。更缺德的是,拍卖时还把他们的衣服全剥光,排列成行,以便让买主任意检验,看他们是不是干得繁重的粗活。 契约华工的契约期分十年、五年和三年3种,签约后立即运到国外。在契约期的华工俗称“猪仔”,他们劳动强度大、工资低、生活条件差,又无人身自由,过着非人的生活。 在契约期间,有的华工忍受不了,只好逃跑,但大多被抓回来。除遭毒打外,还要加罚工时,延长契约期。有的华工还被在手臂上刺蓝色印记,以防他们再逃。劳工每人每月所得工钱扣除卖身钱和伙食费外,所剩无几。有的甚至被迫无偿劳动,分文不得。不少年轻力壮的后生被残酷压榨和虐待而丧命。不少人咬牙苦熬坚持下来,但契约期满后还得用钱赎身才能自由,否则还要继续做苦工。有的干到年迈还是孤身一人,无依无靠,老死异国他乡。幸存下来的契约华工留居当地,最终成了华侨、外籍华人。
契约华工主要被卖到东南亚、印度尼西亚,也有远至南非的。从一份《清代、民国时期部分殖民者在广西招募华工情况一览表》可看到,清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英国的太古行曾在梧州口岸招了一批华工到南非开采黄金和钻石,至今还保留着一份完整的《南非招工合约》: 南非招工一节自政府与订章程,外间烦言萦引耳,现帅云因广西乱事复兴,英领事订立合同,许其派人来梧州招工往非,在岑帅苦衷盖欲使土匪游勇藉此出洋而西患或可以未减也,兹将拟办章程照录于下: 一、总督部堂竭力预备每月出洋人至少二千名,太古行每月接收四千为率,无庸预先通知,如下四千名之外,则须预期声明; 二、在广西内地招工所有费用与太古行无涉; 三、工人带到梧州由官出费; 四、所有工人由中国官并梧州英领事官看验,同时并由本行医员验看注册,本行然后收受载往香港,由太古行出费; 五、各工人姓名籍贯乡村等照后列式填注,以免混乱,照此事多填一张,交由该处代理人送交太古行,当即发给该工人条子一纸,与姓名籍贯牌票号数相符; 六、在梧州不能预给工人银两; 七、在港食用盘费由太古行供给; 八、工人经过梧州到香港被退回梧州者,其费由太古行支给; 九、中国官在梧州预备合用房屋作为办事处并厂舍之用,以便接收工人,察验注册并与木排愈近愈佳,旁留余地,以便太古行建设合宜工人房屋住候落船; 十、所有告白同刊布一切由太古行支理; 十一、督部堂按照章程出示遍谕,劝励工人前往南非洲。 这份合约上的各款经大清国两广总督部党委员温暨大英国署理广州总领事官甘代香港太古行核准签押矣。 从上述合约看,当时被招往南非的人数还不少,可惜缺乏具体数据和记载。从目前资料看,广西籍华侨、华人约有数千人在非洲,分布于南非、毛里求斯、马达加斯加等19个国家和地区。在南非的广西籍华侨、华人中,有一部分就是百年前被招到南非的广西华工的后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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