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上不到7点，我把甄小美唤醒，她要去给某品牌童装拍模特照片。

按照事先的约定，我们8点坐上童模经纪公司的车，9点准时到达了位于虎门市的摄影棚。让我没想到的，这个摄影棚在一栋用作仓储和物流的水泥楼里。同去的还有个3岁半的意大利男孩盖必，由菲律宾保姆陪着。

摄影棚里只有两三个工作人员，我们被告知，化妆师和服装公司的人都没到，要等半个小时。我和菲律宾保姆需要去卫生间，带着两个孩子走到位于楼道里的女厕所，门口竟然有两砣大便！我俩立刻转身离开，算了，憋着吧。我心里庆幸给甄小美穿了拉拉裤，至少她不用去厕所。

摄影棚里搭好了四处布景，其中两处地上是白色沙子般的东西。两个孩子脱了鞋子在里面玩，我们在旁边等候其他的工作人员。20多分钟后，我拉甄小美的手，发现那不是白沙，而是盐！-- 没有人告诉我们！

我赶紧让盖必也出来，到处给俩孩子找水，并让他们千万不要用手揉眼睛。可是到处也找不到水。这时候化妆师和服装公司的人陆续来了。我请他们帮忙，一群人乱哄哄的。{zh1}化妆师的助手小姑娘从饮水机里接了一小杯水，让俩个孩子简单洗了手。

因为甄小美游泳晒得比较黑，而盖必的皮肤非常非白，化妆师要给甄小美抹很多底粉。刚开始甄小美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任由摆布。但是3、4分钟后，甄小美失去了耐心，也觉得不舒服，拒绝让化妆师碰她。我在旁边接过海绵，一边跟甄小美聊天，转移她的注意力，一边完成了抹粉、擦腮红、抹眼影的工作。

{dy}套衣服是棕色系，服装公司负责摄影的小姐突然发现甄小美的头发上绑着粉红色的皮筋，立刻大喊：“这个皮筋的颜色不行！跟我的衣服根本不配！”我告诉她：“这是我们自己的皮筋，没有人给我头饰。”可是她xx不听我说话，对着人群继续大喊：“这个小女孩的皮筋颜色不行！我的衣服哪里是红色的？！”我又说一遍，她还是没听到。我提高了声音：“没有人给我们头饰！这是我自己的！”终于，负责给甄小美换服装的年轻姑娘拿来一根黑色皮筋，我给甄小美重新梳了头发。她很乖，静静坐着让我摆弄。

10点钟，终于开始拍摄了。

{dy}个布景是“沙漠”。拍了7、8张以后，摄影师觉得灯光不够好，两个小伙子开始抬高灯架，加更大的反光板。而甄小美对自己被呼来喝去产生了厌烦，试图从沙子里出来。但负责的小姐对照片不满意，要求重拍。{dy}套服装花了将近10分钟才完成。

这次拍摄的是秋冬系列服装，很多套头衫，甄小美的头发梳了一遍又一遍。还有不停地换服装、换鞋子....甄小美早上没睡够，情绪显然不太好，不让换服装的姑娘碰她。所有的服装都是坐在我腿上，我边跟她说话，边给她迅速换好。

摄影棚的电脑里放了一会儿儿童音乐，然后又变成了响亮的迪斯科音乐。盖必大甄小美一岁多，异常顺从，让站在哪儿就站在哪儿，让往前走一步就走一步，让不动就不动。他和甄小美需要合拍很多，几乎每次都是我刚把甄小美抱进沙子布景里，甄小美马上自己跑出来，到我身边，让我抱她。

童模经纪人J小姐带了很多零食，拿出来给孩子吃。甄小美立刻要吃薯片，我只好将就她。这样吃几个薯片，拍几张照片...然而服装公司负责的小姐不停地说：“不行！重拍！”我和菲律宾保姆在旁边又是唱歌又是跳舞，用{zd0}努力保持两个孩子的兴致。

以往我们遇到的儿童摄影师，会根据孩子的状况调整拍摄角度，跟着孩子或蹲或趴或躺或跪，而这次的摄影师大概以前没有从事过儿童摄影，基本只蹲在同一个地方，而要求孩子按照他的要求移动或定格。

拍了五、六套衣服之后，甄小美终于爆发了，跑过来抱住我的脖子，把头放在我肩膀上，哭着怎么也不愿意回到布景里，哭着哭着甄小美眼睛闭上了眼睛。负责的小姐满脸怒气地对我说：“她怎么要睡觉了？！那我的衣服怎么办？还有那么多没有穿！”我冷冷地对她说：“她累了。”甄小美也啼哭着说：“Mummy，I'm tired。I dont wanna take pictures any more。”

我这才想起来问经纪人J小姐：“今天有多少套衣服？要拍多长时间？”J小姐也不知道，问了旁边的人，才知道：“一共有大概170套服装，7个模特，每个模特20多套。要4个小时。”J小姐为我们以前合作过的万小姐工作，我对她们很信任你，想当然地认为会像上次一样，2个多小时就能结束。“4个小时？！”我都失态了：“她才两岁半，肯定做不了4个小时！她肯定坚持不了那么长时间。”J小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抱着甄小美在门口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来回走，给她唱缓慢的催眠曲。甄小美闭着眼睛靠在我的怀里，身体渐渐软下来。但是嘈杂的环境让她难以入睡。我把她腿上厚厚的秋季绒裤脱下来，让她舒服一点。10几分钟后，甄小美感觉好多了。我们又回去拍了两套衣服。

中午12点，其余几个小模特也到了。最让我们高兴的，是甄小美的好朋友梅根也来了！詹妮佛带着梅根进来，我和甄小美开心极了。

梅根马上化妆、换衣服。她4岁半，但个子不高，还能穿90-100厘米的衣服。梅根和姐姐莎拉，是我们小区xx的小模特，几乎每xx都接到有厂商看中她们要她们拍摄的通知。

有梅根带着，甄小美的情绪xx好了，不需要我抱，自己走到布景里去找梅根。我在旁边稍微引逗一下，两人很快投入，互动地也非常出色。

和梅根一起来的的几个小模特中，还有个和甄小美一样大的美国小姑娘。她的妈妈还带来了9岁的姐姐和3个月的妹妹，躺在推车里。小姑娘很不习惯这里的环境和气氛，几乎每次换衣服都要哭闹一番，负责给她换衣服的两三个小姑娘几乎摁不住她。

快1点的时候，J小姐给大家叫了午饭，小模特们吃的是麦当劳。我再次庆幸自己带了食物 -- 赛百味的三明治。詹妮佛告诉我：“梅根做模特的日子，是她{wy}可以吃垃圾食品的日子。这种情形多来，我也不能每次给别人提要求。”

我实在憋不住了，请詹妮佛帮忙看甄小美。去了楼道里的卫生间，太好了，清洁工冲洗了卫生间。门口的大便没有了，虽然到处是水，气味难闻，但总算比较干净。我回来赶紧告诉菲律宾保姆，她带着盖必冲了出去。我们俩从早上9点憋到了下午1点....

梅根和甄小美转到了“盐雪”布景继续拍摄。估计摄影师和负责的小姐也累了，每组服装拍三、四张，他们就喊：“换衣服！”只用一两分钟而已，这和上午的“严格标准”大相径庭。我在心里暗自摇头，当然也暗自庆幸。

突然我们又听到负责的小姐发脾气：“他怎么睡着了？！”-- 三岁半的盖必换衣服的时候，竟然趴在菲律宾保姆的肩膀上睡着了 -- 可以想见这个孩子累到什么程度。

负责的小姐大发雷霆：“我还有那么多衣服怎么办？！谁穿！本来小男孩就少！”我当时真想叫上其他妈妈们集体离开。菲律宾保姆虽然听不懂中文，但也气得抱着盖必坐到一边，背对着她。我跟负责的小姐说：“他是个孩子，累了当然会睡着。这谁也挡不住！”这下子负责的小姐把火全撒在我身上：“今天早上这两个小孩本来就不听话，一会儿哭，一会儿要睡觉，耽误我那么长时间！这么不听话的小孩，拍的时候那么难！”我几乎能笃定她没有孩子：“我觉得今天的孩子都很好。他们是孩子，你不能用大人的标准要求孩子！”负责的小姐不依不饶地继续数落孩子们，J小姐在旁边显得手足无措。

{zh1}J小姐给盖必和保姆叫来了车。他们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2点。而本来计划在12点结束。

我问J小姐：“我们从早上10点开始，就算成4个小时，那我们也应该可以走了，对么？”J小姐很为难：“客户还有很多衣服，再拍几套吧。”J小姐怀孕7个月，挺着大肚子忙前跑后，遇到这样不讲理不体谅的霸道客户，她夹在中间，又尴尬又辛苦。

又拍了6、7套衣服，到了下午两点半。我不能让甄小美再“工作”了，告诉J小姐，即使没有公司的车，我们自己打车，我也要回去。这时候那位负责的小姐发怒气。我都当作了耳旁风。

这个仓储楼比较偏僻，叫不到出租车。我费了半个小时，终于找到一辆私人的xx。我们离开的时候，另外那个两岁半女孩的妈妈抱着3个月的宝宝悄悄跟我说：“我们真想跳上你的车，一起回去。我不要他们的钱了！”

甄小美一上车就睡着了。因为是xx不熟悉的私人xx，我一路提心吊胆 -- 万一司机起了歹心，没有人会知道我们在哪儿；万一发生争执，我们连投诉的地方都没有；万一告诉路上发生事故...

从虎门回深圳的路上，又遇到了堵车。{zh1}我们回到家，已经是下午5点半了。早上8点出发，下午5点半回来。这次模特拍摄，用了我们9个半小时！

洗完澡吃完饭，甄小美好像没有经历早些时候似的，活蹦乱跳，活跃之极。倒是我累得不想动弹。我跟她讲今天的事儿，说到“万小姐”，甄小美接过话：“万小姐！two小姐！three小姐！four小姐！”

晚上詹妮佛给我电话：“我们刚到家。我们早上9点半出发，他们不熟悉路，用了将近3个小时才到。你们走了以后，那个2岁半的小姑娘一直情绪不好。梅根只好替她穿了很多服装。多到我都难以计数。你知道我们几点回到家吗？8点半！今天梅根工作了11个小时！这是我不能接受的！”

而就在同{yt}，Naomi和另外两个邻居的孩子也去做模特，还是万小姐的经纪公司。但她们的地点在深圳，专业的儿童摄影棚，有经验的摄影师，不霸道的服装公司。Grace告诉我：“3个小时就回到家里了，拍得很不错。”

从甄小美几次拍模特照的经历，我尽力理清头绪，总结经验：

不去车程一小时以上的地方；

不去没有儿童拍摄经验的摄影棚

不做3小时以上的拍摄；

2-3岁的孩子，最多拍15套服装；

提前问清楚所有细节

自己提前联系好回程的车，以防万一；

提前跟经纪人说好：如果遇到恶劣的情况，我们会终止拍摄，提前回家。

早上我们到了，其他工作人员还没到，两个孩子在摄影棚里玩耍。第二天邻居孩子的生日party，我见到了盖必的妈妈爸爸，他们也很生气。告诉我盖必回到家，身上还有很多盐，皮肤很痒。

这是{wy}一次化厚重妆的模特拍摄。回到家，我立刻给甄小美洗了个很长时间的热水澡，所幸没有皮肤过敏。

我建议给两个孩子在沙子堆里放些玩具，负责的小姐说：“玩具和我的风格不配！而且他们不能坐下，看不到衣服。”


梅根和詹妮佛是我和甄小美的大救星

午饭时间，4岁半的梅根吃完马上要拍，所以必须穿着身上的秋装。她没吃多少东西，累得躺在沙发上不动。


甄小美躺在我的腿上，在后座上沉沉睡着。我看着孩子的脸，心里愧疚极了，觉得是自己让孩子受了这{yt}罪

去年夏天，还是万小姐做经纪，甄小美给“丑丑”童装拍了些模特照。那次虽然很炎热，但摄影师很快，工作人员很有条理，两个小时完成拍摄。

去年在一家游乐场玩，一家儿童影楼问我能不能找甄小美去做模特。我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和罗大翔常量后同意了。好在这家影楼干净舒服，摄影师也很有经验。报酬是一本影集。我和罗大翔解释了很久：“我们希望一本给美国的爷爷奶奶，一本给中国的姥姥姥爷，自己留一本。”{zh1}勉强同意给我们三本。

按照外国童模的行情，一次服装模特拍摄的报酬是1000元。小区里几乎所有的外国孩子都被万小姐找去作过模特，但不是为了钱。甄小美一年拍一次，这2000元钱我们都放到她的“学费基金”里。据我所知，其他家庭也是类似的做法。

我们觉得，让孩子的经历丰富些，对孩子有好处。也希望她明白，这就是五颜六色、酸甜苦辣的生活。

我也遇到过其他的童模经纪公司、淘宝上的童装经销者、儿童影楼等等，找甄小美做模特，但绝大多数没有任何报酬，或者免费送一本影集，或者送几套服装。当我提出“请问拍一次的报酬是多少？”这个问题时，很多人表示惊讶。不少人给我的态度是“找你家小孩拍，就已经是看得起你了，还要报酬？！多少家长愿意给我们钱，让孩子做模特呢！”

所以迄今我们只和万小姐合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