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提交日期：2010-5-30 21:55:00 | 分类:未分类 | 访问量：56

猫的荣幸
文/小笋子

国王的使臣在广场上张贴了一封请求信，上面写道：亲爱的猫咪子民，我爱你——并请求与你成为朋友。如果你愿意，欢迎前来我的宫殿。
写信人当然是国王了。简单的天蓝色花边信纸，内容也简单，却显得真挚xx。读到此信的猫咪，在此以前，也有听说过国王爱猫的事情，但能够把猫当作人类子民一样爱护，还亲自写信请求猫，愿不愿意和国王做朋友呢，这样一位具有公平、善良、谦和的品质的国王，真是它们所料未及的。
为了庆祝这份只有这个国家的猫才有的荣幸，猫咪们花光了积攒许久的工钱，开了七日七夜丰盛的流水宴席，纵情吃喝，跳舞，把欢乐颂唱了一遍又一遍。狂欢过后，它们比平日更加卖力地干活。
可是，它们做的也仅仅是这些。至今似乎还没有谁想过去宫殿跟国王见面。到了{zh1}，就只有五只不满于现状的猫咪，决定动身前往宫殿，真正地实现那份猫的荣幸。
宫殿大厅上，国王穿着草绿色印花长袍，坐在一只太阳的宝座上。
恭顺的侍从把五只猫咪领进门，国王很开心地站起来，张开双臂作出拥抱的姿态说：“我未来的朋友，你好吗？真高兴认识你！”
“敬爱的陛下，您好。”头四只猫咪连忙恭声应答，它们穿起优美的西服，头戴礼帽，像人类那样挺直腰板站立，说话的同时还学起绅士，摘下礼帽向国王弯腰鞠躬。而第五只猫咪，它没有任何装扮，抖着一身黑白分明的皮毛，用四肢着地的行走方式，几步跃上了国王宝座的阶级，猛地扑到国王的怀抱，再从他的胸口滑下来，落回地面上朝他点头道：“你好啊，我未来的朋友，也好高兴认识你！”
第五只猫咪的问候方式使国王有些诧异和不悦，可他没过于表露出来，只是敛了敛笑容，换上一个请的手势，侍从立马又把五只猫咪领到左右两排向日葵的座位上。
待大家落座后，国王摸摸胡须，微笑着说：“嗯，你们想必清楚了这次和我会面的目的。是的，我想和猫咪做朋友，但是好的朋友一位就足够了。不过，在选出{wy}的朋友之前，我会实现你们各一个条件，作为见面礼以及对未来的朋友所表示的诚意。好了，想要什么大方说，我是你们未来的朋友，有义务为你们干点儿事情的。”
“我想要永远数不清的鱼。”穿黄色西服的猫咪说，它的眼里闪烁着光，不知是被国王的话语打动了，抑或是想到了鳞光闪闪的鱼。
“我想要一身荣誉徽章。”穿绿色西服的猫咪说。
“如果最终我和陛下不能成为朋友，我也希望得到一份为您效劳的工作。”穿棕色西服的猫咪说。
“我别无所求，不过要是可以与陛下对饮一杯酒，那么我的人生总算圆满了。”穿蓝色西服的猫咪说完，微乎其微地呼出一口气，双手在桌下紧紧交握，像是正在从内心按压某些东西。
于是，国王命人拿来了一张繁殖鱼类最多的深海地契和一件挂有肩章、袖章、领章的袍子外加一顶别上帽章的帽子，分别给了穿黄色西服和绿色西服的猫咪。他答应让穿棕色西服的猫咪出任宫廷动物园园长职位，又差人端来上好的葡萄酒，与穿蓝色西服的猫咪痛快地干了三杯。第五只猫咪一直默不作声，直到国王跟穿蓝色西服的猫咪对饮后，它忽然开口了，国王这才意识到它的存在。
“我想和你一样，未来的朋友。”它说。它的眼珠是混浊的黑色，望进深处，却会发现那儿正跳跃着点点清明的绿光，仿佛黑夜暗藏的绿色火焰。
“和我一样？”
“是的。我要分享你的一切，除了宫殿和金库，我还可以跟你一起和使臣谈论国事，可以执行你拥有的任何权力。”第五只猫咪告诉国王。
国王听了嗤之以鼻：“你只是一只猫。”
“我将是你的朋友。”
“朋友也一样。”国王已经敛去了温和的表情，威严顿生。
刹那间，整座宫殿大厅显得鸦雀无声。
第五只猫咪垂下眼睛，良久，它再次开口道：“那么，陛下，允许我换一个条件吗？”
“你说。”
“条件是，我将在下一刻死去，然后请你想想我为什么死。只有你想出正确的理由，我才会复活。”
这是多么怪异和骇人的条件！国王顿时也大为错愕。但很快地，他便觉得那会是一场有趣的游戏。他让侍从送走了头四只猫咪，只留下第五只猫咪在大厅上。他刚对它应了一声“好”，当下，第五只猫咪身子一歪，竟真的倒在了国王脚下，双目紧闭，呼吸全无。
“好好的生命为什么要自我了结？”夜里，国王在寝室来回踱步，猫咪的尸体还停放在大厅。“肯定是出现了缺失，生命的主人却对此毫不知情。嗯，我得替无知的可怜小猫寻找一些东西，以填补它生命的缺失。”想到这，国王满意地停住脚步，上床睡觉去了。
第二天，国王回到宫殿大厅，亲手抱起猫咪，把它放进一只水晶摇篮里。他带领侍卫把摇篮抬到宫外的广场，并下令把城里的子民召集过来。
国王站在摇篮旁边，满心诚挚地述说：“让我们给它一些爱。这是一只孤独的猫咪，它死了。”说完，他俯下身，吻了摇篮里的猫咪的额头。
由一位国王做出这样的举动，无疑是任谁也能够被打动。渐渐地，这种感动还形成一股号召力，使人们陆续走上前，向摇篮里孤独的猫咪，表达了爱。
“我愿意是它的妈妈。”温婉的太太和猫咪碰了碰脸颊。
“我愿意是它忠实的伙伴。”胡须先生拍拍猫咪的肚子。
“无论何时何地，我愿意是它生命中最可爱的陌生人。”游客也虔诚地吻了猫咪的额头。
“猫咪猫咪，我是你的小巨人，我是你的小汽车，我是你的小鱼枕头，我也是一只猫咪……”一群儿童手拉手，围着摇篮欢唱。
直到天黑，国王才让侍卫遣散人群，然后将摇篮抬回了宫殿。就在此刻，死去的猫咪突然睁开了眼。
“哎，你醒了！”国王xx愉快地向猫咪打着招呼，“我就说你是因为缺少爱才死的，对吧？”
“不对。”猫咪平静地看着国王，“我并非因此而死的。我醒过来，是为了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这次你还没想出理由，我将永远死去。”
国王刚想张嘴反驳什么，可猫咪已经不由分说地再度倒下了。
不过到了第三天，国王还是想到了办法。他让猫咪躺在一块宽大的紫檀木板上，召集了城里的子民后，国王又领着侍卫抬着木板来到广场。
“这回，让我们给它一个梦想！”国王的语气稍显激动，“这是一只茫然的猫咪，它死了。”说着，他便单膝跪下地，从怀里掏出一把精致的小刀，在猫咪的身旁刻了四个字：猫的国王。
“太棒了！”众人为国王的举动欢呼，与此同时，号召的声势更加浩大。人们开始像发光的星星，把床板上的猫咪围绕起来，热切地赋予它梦想。
整个白天过去了，猫咪身下的木板全是充满使命感的字眼：裁缝、木匠、甜品师傅、小说家、为家家户户堆雪人的雪匠猫、给人充电的充电猫、歌声里包裹一座夜莺花园的歌者、xx、住在药罐里的大夫……
与昨天相同，待到天黑，国王便把猫咪带回了宫殿。他刚落座，猫咪也跟着从木板上爬了起来。
“我就知道你会醒的。”国王信心十足地说，“除了爱，你就是因为缺少梦想才死的，这下我没错了吧？”
“你错了。”猫咪坚定地看着国王，“这也不是我死的原因。看在你仍然愿意寻找答案的份上，我就醒来{zh1}一次。这次，你找不到真正的答案的话，我当真永远死去了。”
“你越来越荒谬跟任性了！”国王懊恼地瞪着倒地不起的猫咪。末了，他唯有耐着性子对这场游戏使出{zh1}的办法。
第四天，广场上忽然出现一个巨大的花坛，覆盖了全部的空地。猫咪恬静地沉睡在花坛中心，身下铺满厚实的泥土。
国王站在花坛边沿，望向再三被召集而来的子民说：“这该是{zh1}一回了。让我们给它一棵树，这是一只迷失方向的猫，它死了，它的世界只剩下了黑暗和无助。”说罢，国王把手里的一颗苹果树种子，深深埋进花坛后，便独自离开了广场。
望着国王离去的背影，人们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一种柔软的诗意，他们甚至为这种诗意流下了眼泪。接下来的日子，大家买来各种树的种子，纷纷撒向了花坛。他们每天都往广场跑一趟，照顾好各自的树。
经过漫长的时光，广场变成了一座绚烂的森林。苹果树、杏树、木棉、合欢、广玉兰、冷杉、洋槐……许许多多的树从泥土中冒出来，它们高大、美丽、安全，簇拥着长眠的猫咪。某天夜晚，猫咪在一片温暖的树的气息中悄然苏醒。
猫咪径直回到了久违的宫殿大厅，国王正在独个儿用着甜点。看到侍从领着一只猫进门，一时间，他感到一阵莫名。他愣了愣，才想起那是很久不见的第五只猫咪呢，继而又想起了他们那场游戏。
“哈哈，欢迎欢迎！”国王好心情地放下刀叉，拿过餐巾抹了抹嘴。“亲爱的，你是特地回来宣布，我为你的死找到了真正的答案吧！你此刻的复活正是{zh0}的证明啊。”
猫咪礼貌性地朝国王点点头，转而答道：“那还不是真正的答案。”转念间它忆起了广场上的树，不禁放柔了声音：“虽然那些树确实是让我……”
“够了！”国王气急败坏地打断了猫咪的话，“你不但在戏弄自己的生命，也戏弄了我，对我的付出毫不珍惜！说什么死的理由，像你这样的猫根本就是该死！”
国王怒视着眼前不知好歹的猫。
猫咪直直地回视他，目光中透着怜悯：“一个生命的自我了结是为了什么？当真是为了死后由活着的人们给定义的那堆美好的理由？你从来都不问问生命的本身，只是一味命令别人接受你自以为是的想法。但是你说得对，我的确是该死了。”说话的同时，猫咪还露出了释然的笑，“不过，希望你在我死后脱下衣袍到镜子前看一眼吧。”
话音刚落，第五只猫咪{yj}地倒在了国王的脚下。
国王当即命人把猫的尸体丢出宫外。他怒气未消地踱回寝室，换上睡袍正准备上床睡觉，忽而记起那只猫临死前奇怪的要求。于是，他脱下了身上的睡袍，走到宽大的穿衣镜前一看——怎么回事？国王看见自己竟然是一只用两条后腿站立的黄褐色皮毛的猫咪。

#日志日期：2010-5-30 星期日(Sunday) 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