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黑

　　　现在的文章里常常讲起灯下黑，意思是在某些方面形成了死角。诸如领导干部在对待子女、秘书等身边的人和事，往往要求不严，疏于管理叫做灯下黑；大机关的直属单位、机关干部在接受教育中不到位，也叫灯下黑；父母之于子女，无意中娇惯放纵，亦可列为灯下黑；执法部门及机关，忽视了自身和周边存在的问题，这更叫灯下黑。总而言之，这灯下黑不是什么好词，也不是什么好现象。

　　这话说得远了点。其实原始的灯下黑，并没有上述所列之一二三四那么多毛病。要想说清楚这个灯下黑，咱还得先从灯谈起。现在的电灯和各种各样的灯具，其灯下是{jd1}没有任何黑影的。所谓的灯下黑的灯，是指当年点的煤油灯。在没有电的年代，家家户户都靠煤油灯照明。煤油灯的样式有很多，但是其基本构造一般有四个部分。最下一部分称作灯托子，是用一块四方木头制成，在整个煤油灯中，起着稳定的作用。中间那部分称作灯树子，其实就是一根一尺把半的小圆木，灯树子的下端和灯托子相连，顶端与灯碗儿衔接。所谓的灯碗儿，是一个碗状的金属体，有的是用铁皮卷就，讲究的人家也有用黄铜打制。铜灯碗儿特别漂亮，在家庭主妇的擦抹下，金灿灿黄盏盏，明光瓦亮光彩夺目。灯碗儿上边自然放置的是灯。早先的灯很原始，是那种用泥土烧制而成的粗瓷灯盏。灯盏很小，有半个小鸡蛋那么大。点灯盏用的不是煤油，而是素油。雁北人把葫麻油豆油菜籽油等等植物油通称为素油，主要是有别于荤油，荤油是什么？是猪油羊油及其它动物油。后来有了煤油，灯盏就完成了家用灯具的历史使命，于是才有了煤油灯。煤油灯没有统一的标准，只要是能够盛煤油，在上边安一根灯芯点燃，就可以叫做煤油灯。所以煤油灯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学生使用过的空墨水瓶，姑娘使用完的空擦脸油瓶，长的圆的扁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而不论是什么样的类型，煤油灯永远小于灯碗儿，否则就不能稳稳当当地放在灯碗上。正是因为这一原因，夜晚点亮的煤油灯，其光亮总是被灯碗所阻隔，于是才有了灯下黑这种现象。

　　上小学的时候，村里还没拉上电，老师留的作业永远是就着灰暗的煤油灯去完成。为了能看得清楚一些，爬在炕上做作业的我，总是要和煤油灯拉开一些距离，以躲避被灯碗儿遮起的灯下黑。小孩子嘛，放了学总是要在村子里跑跑闹闹，和小伙伴们疯够了，到吃晚饭的时候才回家。吃过饭母亲刚收拾好，就忙着爬在那里做作业。有时侯作业多了，会做得很晚很晚，眼皮子涩乎乎的，上下不住地打架。每当这时母亲就会说：看看，这不是白天悠悠走四方，黑夜熬油补裤裆。好不容易把作业做妥，放翻身便睡，连吹灯都顾不上。

　　那时候学校抓得很紧，天还没亮就到校上早自习。尤其是冬天，教室里黑黝黝的，伸手不见五指，只能是靠煤油灯取亮。家境好一点的会给孩子买一只“洋灯”。所谓的“洋灯”说白了是一个改良了的煤油灯，“洋灯”是制式的，下边是一个圆形玻璃底座，中间是一个盛煤油的大肚子，灯芯是一根带子，用一个带齿的机关控制着，灯头可大可小。上边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灯罩。“洋灯”特别明亮，一只这样的灯足可以为三五个学生照明。可是，有“洋灯”的学生往往特别骄气，谁想沾一下“洋灯”的光，是很难很难的。他们要用书或者撕一张纸把自己的“洋灯”光遮起来。“洋灯”亮是亮，可仍然解决不了灯下黑的问题，只是“洋灯”的灯下黑相比煤油灯要小得多。上小学的时候，特别想有一只明亮的“洋灯”，以{zd0}限度地减少灯下黑给学习带来的不便，可直到有了电灯，那只“洋灯”的梦也没有实现。

　　煤油灯的灯下黑，和我们讲的灯下黑有一定的“血缘”关系，后者是由前者引伸而来。前者是一种自然想象，而后者则是一个社会问题。值得注意的是灯下黑的灯头永远朝上，而解决灯下黑的问题则需要灯头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