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校医家的枇杷熟了
校医,我隔壁邻居。
我们一直住这排集资房,现在看去有些破旧。它85年造,共七间,每间三层,南面小院子,约十平米。除了校医,我与另外五家早给小院盖了顶,用作厨房或别的用场。二十年前校医在自家院子里种了一株枇杷,一直不见开花,我们都说这枇杷不会生,是雄的,建议把它砍了,校医不接受,说,结果不重要的,当夏天遮阳吧。没想到如今树的枝叶都高过左右邻居的一楼,更多时候一些败叶落我家平台上,风稍大一些,还会把败叶吹回到他的小院底下。
校医姓叶,而我们都管他叫校医,一个极受尊敬的老人。个子不高,背驼,耳有些不灵,与他说话须提高嗓音。因我在椒江上班,家里没挂邮箱,所以邮递员老把我的信件扔在校医的箱里。到傍晚,他便过来一边敲门一边高叫,“怀生,信,信——”,我楼上忙应了,从楼梯下来一直应,他还是在敲门、在喊——“怀生,信件”。其实寄来的都是些懒得开启的杂志。我开门高声说,“校医,这些信不重要的,您以后别送了,我自己来拿!”。他应该是没听明白,还在说,这个,今早上收的,等你下班给你呢。
给人看病他常拿小瓷勺子之类,在你的背上、手的经脉处沾些水,用小瓷勺子上下均匀地刮,直到刮出隐隐的血丝来,当你强忍住痛,身上出汗了,他才停下来。问你舒服些了么?然后他讲中医如何讲究经络畅通,经脉与人体的关联。事后,你竟觉得一身轻松了。校医拒绝大家送他些水果之类的谢意,即使推不了,他转天会买些礼物回送过来,了解他的脾性后,大家看完病,就连声说着感谢,他也会欣然笑纳。
今年校医家的枇杷熟了,结了好多果子,密密麻麻,不足之处就是个子太小。他家的保姆在栏杆上架了两根竹竿,竹竿上系了买菜用回来的各色塑料袋,于风中就像万国旗帜在飘扬,她这是防麻雀用的。我说,校医,今年丰收啊!他说:你吃啊,生多了不见是好事,没一颗象样的。我与他玩笑,说医学上讲究优生优育,果树也一样,要筛选。否则这树负担就重了。”而他似乎没有听见,仍在劝我别客气多吃些枇杷。
成熟枇杷招引来不少麻雀,一个早晨竟来了好几拨,好象都暗自相约过似的。我听见校医家的保姆站在二楼阳台上,嘴里发出“噢,噢——”的恐吓声,麻雀嚯地遁去,远远停在别家的屋顶上,叫着。一见保姆回屋,这些贪吃鬼又飞机群似的直扑下来,在枇杷上留下一眼眼啄痕……
隔壁不时传来“噢,噢——”声。我听见校医在劝保姆:你就别忙活了。这枇杷结得再多,我们也吃不了,让鸟吃吧,你整天守着,倒把自己困住了。
我与妻子嘀咕,一大早就被隔壁的驱鸟声吓醒,不知啥时又冷不防“噢,噢”起来,烦不烦啊。妻子说,校医不是让保姆别赶鸟了么。一定是保姆心疼这枇杷,才背着校医做的。
一早校医又在清扫院子了。平台上鸟啄后一些遗落下来的、半腐烂的枇杷,仍乱七八糟躺着。估计他没看见。我想,那也好,眼不见为净。
“噢,噢——”声仍不时响起。久之,似乎也不再那么烦人了。
2010年6月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