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镇_碎钻_新浪博客

写作的痛苦在于我是把不住方向盘,不知道到底想开到哪里去。

 

陶   

1.

今年的夏天好像在踏入陶镇的那{yt}呼啦一下子来的。前{yt}在家还缩在薄薄的棉袄里感叹,说今年的春天还真像一幅画——看得见春色,却摸不着温暖。在陶镇天气却xx变了。风很大很热,穿过狭窄的小巷,像是一群放学的孩子拥挤着跑过。阳光是夏天的那种明亮,亮得气势逼人,能觉得出那种挤压,连影子都被压得短了几分。我们几个这时候不像是在一个小镇里走,倒好像进了从前烧瓷的窑里一样,光热哄哄地烤着,风带走了水分,我们慢慢变得又干又硬。

阳光打在陶镇的墙壁上,那些墙壁造型奇特。有的像是花盆叠在一起,有的像是盘子间隔,间隙灌上灰沙填补起来,远远看去是带有重复花纹的暗色的墙,画意得很。问过居民才知道,这些垒墙的器皿叫作笼盆。笼盆的样子很多,有高如立罐,有扁如圆盘,所以墙的样子也很多。有人家的挡风墙,用的笼盆底部,黄色、暗红色、青色的圆环大小不一,依次铺陈开,看起来又规则又跳动,像是哪位几何抽象派大师的油画风格。有些墙被后人用灰沙涂抹遮盖起来,却又因为年久露出本相,呈现出苍老迷茫的表情。这些被火炙烤了几百遍的器皿,此时沉默,残旧。时间却正从这些纹路清晰的器皿里涌出来,掠过缝隙中的灰土和绿色的杂草,回溯历史。

陶镇是北方小城博山的一个镇子。陶镇的地理名称叫山头镇,有几百年的陶瓷史。我原以为镇子上的那些明清胡同,只剩下些断壁残垣,却不是。那些古旧的房子里多半有人居住,是从前陶瓷厂退下来的老窑工。有的圆窑就立在窑工家的当院里,破败着,矗立着——有好时光时的风华,有时间抽提后的萎缩,像个倔老头在时光隧道里呆立。

这里的胡同真是窄,只容人骑了车子并肩而过。或者是中午的缘故,胡同里不见人,只是灌满了风,还有光。胡同的尽头常常有半掩的门,缝隙里看得到一两把暖壶,三两棵葱,或者一把扫地的扫帚,或者是一双洗过的球鞋,我喜欢这些零碎的沉寂的情景,觉着是一副“此处有人声,呼之欲出”的样子。也有声音传出来的却是狗叫,那狗叫得漫不经心,许多声之后也不见有人出来。有一家似乎刚娶了新媳妇,门口遍地鞭炮的碎屑,门口挂着红红的灯笼,妇人在往暖壶里灌热水,暖壶一边冒着热气一边发出嗡嗡的声音,倒听不出几分欢喜,是忙里暂停的一点闲。有一家老人在院子里乘凉,说:“这里就剩下我们这些老头老太啦,年小的都住楼。”我说:“听说这里要拆了建工厂吗?”老人说:“拆了好,政府还给点补贴。”我说:“可是这些古建筑可就不在了呀。”老人笑笑,没说话。

此时,我是个游客。这是我与陶镇的关系。

据《薛氏族谱》称记载:“始祖讳德祥,字云堂—……,陶于八陡,捐员外郎。故于宋仁宗六年(1028年)卜葬于山头庄西为莹(系西庄薛家林)”。以上得知陶镇的历史起源于宋,起源时因窑业发达而叫做“窑广”。其他资料显示,陶镇到元代因为瘟疫和战乱衰败。到清代兴,而到民国再次衰败,至解放前民间窑业濒临绝境。

现在能看到的民居是被历史这条河冲刷后,疏忽了的一点痕迹。

 

2.

我不是{dy}次到陶镇。五年前,我为商人工作,频频出入陶镇的目的,是因为那些陶瓷工厂。我需要在这里生产出几万个陶瓷的杯杯罐罐,然后出口到美国。一个出口马克杯的成品需要四家工厂的合作。一个是生产马克杯的陶瓷厂,一个是生产贴花的花纸厂,一个是负责烤花的加工厂,还有一个是负责外包装的印刷厂。在陶镇这样的小厂星罗棋布,他们共存于烟囱林立的天空之下。

我之所以把这个过程罗列得这么仔细,是因为我曾经跟他们进行过艰难的谈判。厂子要一个一个地去选,价格需要一分一分地争夺。

在陶镇,看到高高的烟囱,就必然意味着烟囱下面有陶瓷厂。陶瓷厂的厂长们都精明谨慎,传统陶瓷那清澈见底的利润磨练得他们不喜不忧。在反复询价过很多工厂之后,我去参观了其中的一家。在砖瓦垒就的状如小礼堂的大屋子里,坐满了做手工的女人。屋子少窗,不,应该是说窗子都被砖堵起来了,我看到在本该有窗的地方塞满了石块,想必是为了阻挡冬天的风。采光是用屋顶的几个天窗,窗上没有玻璃,是用塑料布封起来的。屋子里也不是桌子,是石头垫起来的长木板,上面堆满了加工用的配件。女人们戴着露指的手套,或者什么也不戴,手指无不xx。我不由更加裹紧了棉衣。厂长讪讪地说:“我们刚盖起房子来,准备要装修,要装修。”我才明白过来为什么我提出来要看车间的时候,他那么犹豫还有为难。我也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他的报价会比别家便宜两分钱。

可是最终我不能把订单给他,虽然这两分钱的差价有点吸引我。我的老板也说得非常明确:外贸利润是5%-10%,所以我们{zd0}的问题就在控制风险。

我从办公室出来,门口是很长一段路通往车站。冬天的风很大,整个陶镇没有丝毫的绿色。远处烟囱林立,冒着轻微的烟。风掀起的尘土和空气中弥漫的煤烟让我窒息。马路边被风的地方有老人在下棋,三五人有坐有站,有闲人经过也会打招呼,风掀起了桌上的纸棋盘,他们若无其事地铺平了再下,对周围的一切未知未觉。有老太太抱了孩子出来立在街边,装满了陶瓷的大卡车偶尔经过,被掀起的尘土更几乎要遮挡视线,老太太跟邻居说:“今年买的煤不好烧,出来晒晒。”孩子把手指放在口里咬着,口水顺着淌下来,眼睛像煤炭一样黑。我匆匆从他们身边经过,看见风停的间隙,粉尘一层层地落下来,头发上,衣服上,鼻子上,肺里。我的嘴巴和鼻子不由自主地藏在竖起来的棉袄领子里。他们这若无其事的一刻照见我惊慌失措的样子。我在重污染的化工区生活了二十年,我误以为我已经锻炼的神经粗大,百毒不侵。

我越走越快,后来是逃跑出的陶镇。

我曾为一个问题疑惑了几年:既然美国人把杯子的零售价定为几美元,为什么非要把采购价定到才几十美分呢?

几年后我才在郎咸平的《产业链阴谋》里看到这样明确地表述:“以玩具业为例,一个芭比娃娃我们的出厂价是1美元,在美国的沃尔玛销售价格是9.99美元”.在那1美元中,原料占了65%,生产占35%,我们能赚多少钱?几美分了不起了吧!我们不停的剥削我们的劳动者,浪费我们的资源,破坏我们的环境,却用这么贱的价格卖到美国去,而外商{zh1}以9.99美元的价格卖给消费者,席卷了所有的利润。”“中国的制造业在整个产业链里,处于利润最少的底端。”

我看见路边废弃的窑厂xx囱,直通顶端的一溜铁梯上,卧着一个大大的鸟窝,像是一个逗号。陶镇此刻正如这个符号,历史从前已说过了许多,下面还有许多话要说。

 

3.

 

    陶镇有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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