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  油

余  成

 赵更生开着他的那辆红色桑塔纳轿车沿着崎岖的山路颠簸着缓缓向山上开去。

 经过两个小时的艰难跋涉，车终于停在了山顶上一家农户的院子里。赵更生从车里钻出来，长长地伸个懒腰，然后站在一个靠近悬崖的山头边撒尿，等到抬头转身的时候，他突然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方圆几百里的山峰纵横交错，连成一片，而每个山头上都突兀地矗立着一个十几米高的抽油机。抽油机的形状像电影《侏罗纪公园》里的远古恐龙，各个威猛高大，在电机的驱动下，长长的抽油机头时而昂首挺胸时而低头长吟，漫山遍野的“恐龙”高大的身躯一起一伏伴着“咣当，咣当”的电机声，远远望去颇为壮观。而最令人叫绝的是每个油井的旁边都住着一两家当地的农民。赵更生不由啧啧称奇：这帮大字不识的山野村夫，真是眼里有水啊，放着平坦地方不住，却偏偏选择这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山顶上安家落户，不料一屁股坐在了油井上。

 赵更生和随行的朋友石冰，双喜一起走进了当地农民吴三的家里。

 吴三家的房子是新盖的，从外表看不太起眼，但是屋子里装修的富丽堂皇，让赵更生吃惊的是；屋子里不但有冰箱，彩电，成箱的饮料和水果，就说吴三的老婆，竟然在一台液晶电脑前津津有味的冲浪呢？在如此一个荒蛮之地，现代化的高科技设备全部可以使用，这不能说不是一个奇迹。

 很明显，吴三一家是靠石油发财的。赵更生一行三人此次上山就是为倒腾石油来联系吴三的。听双喜说；住在山里的老乡家家户户都在搞石油，且各个都发了财。而有的油井输油管道竟然是从老乡家的地窖通过。老乡只须在输油管上打个小眼，在眼上安装一个简易阀门，不消片刻，那些黑乎乎地泛着香味的原油便会流满老乡的油桶，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油井最初落成的时候，管理比较松懈，老乡晚上从井区偷了油，白天便会用农用车或吉普车将装好的油运输到山外的私人炼油厂，然后得钱而归。

 后来，老乡的胆子愈来愈大，竟然从山外雇来大型货车一次十几吨的往外拉，最终引起了油井管理处领导的高度重视，于是成立了油井保安巡逻队。保安队的成员都是从社会上招募的年轻人，他们在井区的出口设立了关卡，凡是来往车辆一律停车检查，只要发现情况，立即没收赃物和车辆。

 为了钱，老乡们想尽了办法，他们在农用车底盘焊上一个四方的铁箱子，然后将原油装在里面，出关卡的时候，在车厢里放点粮食或青草便会侥幸过关。有的老乡甚至用摩托车载油。但他们每天进出山里好几次，又引起了保安队员的怀疑，被仔细一查，露了馅。老乡一看这个办法行不通就在车里面打起了主意。就像电影《地道战》中的百姓一样，办法千奇百怪，老乡们将吉普车或农用车里的司机和副坐的座位拆下来用钢板制作一个和原来一模一样大小的空心座位，将原油装在里面，外面再蒙上布罩又一次可以侥幸过关了，可惜好景不长，又被保安队看出了端倪；保安队从外表看车是空的，没有载任何东西，但车轮胎却明显的软了下去，空车的轮胎怎能是软的呢？于是立马围着车轮研究，最终发现了车里的秘密。

 眼看黑乎乎地石油卖不出去老乡们一筹莫展。后来，他们干脆联系了山外面的油贩子让他们进山来想方设法。而老乡们只须充分发挥自己的资源优势，将原油偷回家里积攒起来就是了。

 赵更生就是慕名而来想在原油上捞一把的。

 吴三说自己现在存货很多，家里地窖里有二十吨货呢？双喜两眼发光地说；好家伙，二十吨货可以赚两万多呢？

 赵哥，我们干吧/

 如果被保安队拦住了咋办呢？赵更生不无忧虑地说。

 没关系，保安队我认识一个副队长，到时候只要花钱打点一下就是了，双喜自信的说。

 这可是二十吨原油啊/一旦被扣，损失四五万呢？赵更生还是犹豫不决。

 这年头撑死胆大的，吓死胆小的，吴三用浓重的陕北方言说了一句。

 既然来了，只能干上一票，虽说赵更生心里没底，但经不住双喜和吴三的劝说，于是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货车司机的电话。

 夜里十点的时候，赵更生联系好的那辆货车缓缓开进了山里。吴三指挥一帮山民训练有素的将二十吨原油装上了货车。

 双喜睁大眼睛小心翼翼地驾驶着桑塔纳穿行在窄小的山路上为货车开道。赵更生坐在副坐位上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出，夜里的山路本来就不好走，旁边就是万丈悬崖稍有不慎即会车毁人亡。望着车窗外黑黝黝的山峰，赵更生有一种莫名的恐惧，要不是最近手气背连输了两三万，说啥也不会到这地方来冒险。可是有啥办法呢？只好赌一把了/

 大约一个小时后，双喜将车开到了关卡口，按事先商量好的，将装载原油的货车远远的停在了后面等待交涉。

 真是好运气，关卡的屋子里仅有三个年轻的队员在打牌，双喜提着两条“芙蓉王”香烟满脸堆笑地走了进去。那三个队员也不客气，当下便拆开一包吸了起来，一看有戏，赵更生连忙掏出事先准备好的5000元放在了桌子上，有个长脸的保安队员大概是个头，他很老练地问了一句；车到了没有，抓紧时间赶快过去。

 双喜和赵更生兴奋地几乎叫出声来，两人慌忙退出屋子钻进了桑塔纳，赵更生激动的全身发抖，他带着颤音在电话里告诉坐在货车里的石冰，抓紧时间，迅速通过。

 这一单生意做的太顺利了，过程惊险又刺激，让赵更生的信心大增；他觉得比贩xxx还过瘾。

 成功闯出关卡后，赵更生没费多大劲就将二十吨原油就近卖了出去，净赚三万多元，赵更生带着石冰和双喜连夜开车到省城去庆贺。

 自从三个月前借了两万元高利在xx上血本无归后，为了躲债，赵更生居无定所，吃不好；睡不好；今天可是扬眉吐气了。他在省城“香满楼”豪华大间包了一桌酒菜，酒桌上除了石冰和双喜，还联系到了一个月没有见面的相好小丽，大家开怀畅饮，好不痛快。

 凌晨两点的时候，一行人摇摇晃晃的来到了“帝豪夜总会”众人在练歌房里又开始折腾了起来，赵更生早已喝的有七八分醉意。看着怀里如花似玉的小丽，他感慨万千。还是有了钱活的潇洒啊！

 此番旗开得胜，难道xxxx了；“嘿嘿”天无绝人之路，想到这，他乐了。

 这时，双喜的电话响了，铃音设置的是（上海滩）让人听了精神为之振奋，赵更生在此时此刻听到这个音乐更是豪情万丈。

 喂；是那个？双喜接通了电话。是欢欢啊！在那里？我们在“帝豪夜总会”你马上过来，双喜接到这个电话显的很兴奋，连声调都变了。

 赵哥，呆会给你介绍个人物，这小子本事可大了。他在井区偷油开始出了名的顽主，竟搞些大动作。接着，双喜绘声绘色地给众人讲了欢欢的一段xx故事。

 原来这欢欢是个二十六七的小伙子，他的鬼点子极多，在井区一带小有名气；井区管委会主任有一次坐着辆猎豹越野车到山里考察工作让他给遇到，他别有用心的记下了这辆车的牌号。

 欢欢立即克隆了一个和管委会主任专车一模一样的车号，然后从邻近的市区一下租来了三十辆猎豹越野车，他让打头的{dy}辆车安上那个精心制作的牌照。然后率领着二十九辆猎豹车浩浩荡荡地开进了油田井区。欢欢在每辆车里装载了三吨原油，然后大摇大摆地一路开出了井区。让人发笑的是，关卡的守卫看到这样大的阵势误以为是主任带了那个参观团的领导来指导工作！竟然站在路边必恭必敬地给车队立正敬礼呢！

 欢欢胆略过人，仅凭雕虫小技就从井区轻而易举的盗走了90吨原油，在江湖上一时传为佳话。

 听了这个故事，赵更生对未曾谋面的欢欢佩服得五体投地，他觉的欢欢是个做大事的人，他催促双喜赶快将欢欢约来见面。

 半个小时后，一个长相英俊身材魁梧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穿戴时髦，神情妖艳的女子。欢欢果然不同凡响。

 赵更生和欢欢大有相见恨晚之感。当然，欢欢对赵更生初涉此行就能一举成功也给了高度评价，当晚；两人睡到一屋，谈论到天亮。{zh1}两人决定实行强强联手在春节前{yt}晚上即年三xx干一票，决定调动十辆每辆可载重二十吨的货车，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为了配齐货源，赵更生带着石冰和双喜住在了山中老乡的家里。最近一段时间，，临近过年了，井区保安队的加强了警戒和巡逻。老乡从井上偷油也没有先前那么容易了，赵更生一行三人只好四处联系原油。

 这天晚上，赵更生一行住在了冯家洼的村子里。老乡支了一桌xx,让大家消磨时间。赵更生内急到屋外去方便，结果无意中目睹了老乡偷油的过程。

 只见离对面不远的山顶上悬下一根拇指粗的钢丝绳，大约有百十米长，一直通到山脚下的大坑里，就像牛奶车间的生产流水线一样，源源不断地从山顶滑下来一袋袋用塑料袋包好的原油，老乡们真是聪明绝顶，竟然买通了看井的工作人员，直接将原油从山顶的油井上滑到了自家门口，更令人叫绝的是，山谷里有一只特殊的驮队在将这些原油从谷底运往老乡居住的山头，赵更生蹲在山头朝下望去，但见四五十个村妇每人手里牵着一头驴，正缓缓地从山底爬上来，每个人手里都打着一只手电筒，远远望去，仿佛一条蜿蜒不绝的长龙，那壮观的气势犹如电影《淮海战役》里数万民工踊跃支前的情景，赵更生看得惊呆了，这冯家洼的乡亲连偷油都是有组织；有纪律的。真是人心齐；泰山移。似这般干下去，他们可是日进斗金啊！

 黎明时分，赵更生被双喜叫醒。原来；昨日一夜之间，在村长的组织下，仅冯家洼这个村就筹来了80吨原油，同时，赵更生又得到一个不幸的消息；昨晚冯家洼村民的动静太大被邻近的村民给举报了。

 早上9点多的时候，油井保安队的两辆吉普车呼啸而至，接着从车上跳下十几个手持xx的保安队员一字排开横在了村口。

 闻讯而来的村长吹向了哨子，不到十几分钟，五六个手持短棍铁锹的乡亲一路呐喊着从各个山头蜂拥而来。

 保安队虽然十几个人个个手持xx，但看到对方人多势众，也不敢轻举妄动，一个身材高xxxx子的队员捏了捏手里的xx，壮着胆子对五六十个剑拔弩张的村民喊道；乖乖交出昨晚偷的油，否则我们就不客气了！

 对面的群众一阵骚乱，不知谁喊了一声；“打他狗日的”

 话音刚落，早已群情激愤的乡亲潮水般向前冲来，保安队阵脚大乱，不及应战，便落荒而逃。

 赶走了保安队，村长对一旁的赵更生吹嘘道；我们祖祖辈辈住在这里，石油队在我们的地弄出了油，我们弄点也是应该的，敢到这里闹事，打折他的腿。你们放心往出运油就是了。

 下午四点的时候，欢欢联系的十辆卡车依次开进了冯家洼。赵更生心头有一丝不详的预兆，他对欢欢说，要不暂缓行动，等风声平了再拉货。

 欢欢却自信地说：没有关系，不用担心，这些保安队员都是从社会上临时招募的，只要我们态度强硬，他们就得乖乖听话让路。

 下午6点的时候，十辆卡车全部装满原油，这次行动除司机外另有四辆桑塔纳和一辆面的分乘了26名押货人员，车上准备好了长刀短棍，一旦和巡逻的保安遭遇，这些人将立即投入战斗。

 赵更生的那辆桑塔纳是打头探路的，当车队一路浩浩荡荡行至关卡时意外发生了，欢欢早就联系好的保安内应在关键时刻找不到了，双喜和石冰费尽口舌给守关的队员说了一箩的好话，对方就是不放行，就连赵更生送上的两万元现金都不为所动。事态变得严重起来，看来昨晚老乡偷油的事已经被井区领导知道了。

 眼睁睁看着上百吨原油困在关卡门口，欢欢急得两眼冒火。他大喊一声：弟兄们，和他狗日的拼了，言毕，他操起一把砍刀向守关的保安冲去，车里的那些人操刀持棍纷纷投入战斗。

 守关的队员才五六个人，寡不敌众。有两个队员被砍伤后倒在地上，双喜趁乱将关卡的横拦打开，货车司机们踩着油门飞也似的闯关而逃。

 看着躺在路边血流满面的保安队员，赵更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正当欢欢庆幸车队成功闯关心里得意的时候，前面探路的来报：距关卡十五里以外的公路边有一队xx在拦截。很明显，守关的保安被打后向当地公安报了警。

 欢欢临危不惧，他召集所有的随行人员就地开会，会上，欢欢明确分析了大敌当前的紧迫，退路是没有了，唯有强行闯过公安的拦截，大家才有生路。会开完后，车队杀气腾腾地向前方冲去。

 xx将一辆丰田面包车横在路中央，七八个全副武装的公安如临大敌的候在路边。

 xx万万没有料到：已成困兽之斗的欢欢已然做了破釜沉舟的准备，他亲自驾驶一辆货车加足马力一路呼啸着向路中央的面包车冲去，在xx膛目结舌的惊鄂中，那辆作为路障的被xx视作固若金汤的面包车被轰然撞到了路边的万丈悬崖中。

 当xx回过神的时候，欢欢一伙人早已冲出了包围圈。

 一个月后，赵更生和欢欢相继被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