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人马缓缓地停在客栈门口,为首的一人左佩xx,一脸青色的胡子茬,上下打量了这家客店,一脸的不屑。下首一个瘦高汉子道:“大哥,您就将就一下吧。方圆三十里内,就只此一家店了。”随着押车的几个人都已劳累,哄然道:“好哇!”店小二也迎了出来,五官习惯的挤出一副笑来:“几位大爷,里边还有上房,快请!”为首大汉一听,也只得说:“那就在这儿吧.”言罢,气势汹汹的迈步走进店中。那瘦高汉子一把推开上前要牵马的小二,一扬手中皮鞭,脆响一声,狠狠抽在那匹拉车的马身上,马低低嘶鸣一声,拉着一口破木箱,随着主人缓缓走进后院。
这一切全被门口那少年看在眼中,他见那匹瘦马脊梁高高的凸起,胸口隐隐的露出肋骨的轮廓,实在瘦之极矣。马背上是一道道深入皮肉的鞭痕,有的已经溃烂,那车似乎很重,马背上的缰绳深深地扣在肉里,仍是拉不动。那少年不由得心生怜悯,望着这马,回想着自己的身世,简直忍不住要掉下泪来。
夜色已深,住店的客人都在大堂中用饭,小店的大厅一时灯火辉煌,热闹非凡。黄昏住进来的那队人马点了满满一桌酒菜,正围坐着畅谈豪饮。为首汉子嗓门极大,简直旁若无人,左手端着酒碗,右手不时的比划,越说越是起劲。一厅的客人见他们皆带着兵刃,都默不作声。就在大汉酒酣耳热之际,一个怯怯的声音打断了他:“搅扰了。“大汉的话语戛然而止,左手放下了酒碗,扭头乜斜着眼打量来人,只见眼前立着个清瘦少年,身着青色粗布长衫,面如冠玉,背上负着一个细长的土布包袱,似是一把长剑。大汉轻佻得道:”小子,做什么?“少年像是初入江湖,扭捏了许久,直羞得粉面通红,才低语道:“你……你们那匹马卖吗?”大汉白眼一翻,冷冷地道:“你要买那匹马?”少年点点头。大汉笑道:“你听着,我那可是一匹旷世神驹,三百两银子,少一厘不卖。”他知那只是一匹劣马,故意要为难这少年,哪知少年沉吟良久后,道:“你等着,我去取银子。”大汉倒是吃了一惊,旋即又笑道:“要买也行,明日那辆车你替大爷拉,大爷就卖给你。”少年脸涨得通红,道:“你,你为何出口伤人?”大汉听对方说话还如此文绉绉的,不禁哈哈大笑:“大爷就是如此,你便如何?”少年默认,{zh1}昂首道:“不卖也罢,只是,只是你们今后要待那匹马好些。”少年话音未落,大汉阴惨的笑声就在大厅回荡起来:“大爷偏不,待会回房之前,不抽它个三五十鞭,大爷便浑身不自在。我说小子,她是你妈还是你老婆,让你如此的在意?”大厅里的食客听到这句粗语,顿时哄堂大笑,一起抽着少年,看会有什么好戏发生。少年退后几步,用手指着大汉,颤声道:“你欺人太甚!”言语间已按捺不住激愤之情,左拳紧握,右手已放在身后的细长包袱上。大汉一掌击在桌上,忽的站起,喝道:“快滚吧,趁大爷还没发火。”少年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又注视了他片刻,右手自后背的包袱上缓缓滑下,转身愤然离开,身后传来几声稀稀落落的嘲笑。大汉扭身骂道:“妈的,扫了老子的兴致,喝酒喝酒,老子刚才说到哪了?”一旁的瘦高汉子忙一脸堆笑的举起酒杯敬酒,没有人注意到,为首大汉那一对阴郁的眼睛,悄悄瞄了一眼少年离去的背影,满是杀机。
少你受辱后独自回到房中,和衣睡下,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看着清冷如雪的月光由窗格中筛洒下来,说不出的凄然。少年一闭上双眼,满脑子都是那匹瘦马遍体鳞伤,负重拉车的情形,又念及自己身世凄苦,不由得悲从中来,几滴寒泪无声地消融在一片月色之中。
原来这少年姓洛名寒,自小无父无母,被师父收养,传他武艺。哪知学艺未成,师父就得一场急病去世了。如今只剩下他孤苦一人,闯荡江湖,无依无靠,正当前途一片迷茫之际,正遇上了那匹瘦马,不由的生出同病相怜之情。
此刻洛寒躺在床上,心中暗想:“这马如此可怜,简直比我还凄苦许多,我何不将它盗了出来,这总比死在那些草莽手中强些。”他初入江湖,无知也无畏,打定主意便翻身坐起,念及马若丢失,那些人必疑自己所为,便索性把行囊简单打点一番,推开窗格,轻身跳了出去。却见小院里寂寂无声,远处寒枝上栖着几只孤鸿的暗影。洛寒见四下无人,抱了一捆草料,一闪身进了旁边的马棚。
那匹瘦马此刻亦未入睡,不知是因伤口疼痛,还是饥饿难耐,或是像洛寒一样自怜自哀。墙角停放着那辆破马车,载着几口破旧的箱子。洛寒初次偷盗,心中也是“突突”乱跳,走过来将一捆草料放在了马前,然后用手摸了摸马背上的鬃毛,轻声说道:“马儿马儿,你别嘶叫,我这就救你出去。”说罢轻手轻脚地去解马身上的缰绳。那马似乎颇通人意,知道对方是来解救自己的,并不出声,只是俯首吃草。洛寒缰绳解到一半,忽听见院中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心中一惊,忙俯下身,蹲在了马槽旁,只露出一双眼睛观看。只见片刻间有几条黑影自楼上奔下,手中似乎都拿着刀剑。月光下洛寒看得分明,这正是方才羞辱自己的那队人!难不成他们要连夜出发?此刻逃走已是来不及了,若被他们发现可如何是好?洛寒此刻蹲在原地,只得听天由命。
却见那队人并未向马棚走来,而是悄悄地走到了洛寒房前。洛寒心中不禁疑问,不知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夜深人静,只听见那瘦高汉子压低声音对为首的汉子说:“大哥,咱们才干了一票大的,何苦费功来做了这小子?”为首大汉道:“我见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下三百两银子,又是个雏儿,还是孤身一人,不截白不截,咱们又和银子没仇。”瘦高汉子又问:“那取他命吗?”为首汉子略一沉吟,道:“见机行事吧。“瘦高汉子点点头,用嘴濡湿了食指,在窗纸上轻轻戳开个小洞,往内探看。可屋中黑沉沉的,他哪里能瞧见半个人影。就对为首汉子说:”大哥,屋中黑洞洞的,想必那小子已睡下了。”为首大汉道:“贸然闯进去,恐他叫喊,多惹出事端来,用xx香吧。”此刻洛寒已知其奸计,不由得又惊又怒:“若我还在房中,此刻还有性命吗?”却见瘦高汉子将一支小小的木管插入孔中,吹了几口,又略等了片刻,才进入房中,不大工夫就跑了出来,道:“大哥,屋中已没人了!”大汉也是一惊,旋即又道:“快,快去马棚看着箱子!”洛寒不知那破箱子有什么特别之处,但看见一群人向马棚跑来,也无暇多想。他年少气盛,一股豪气突然涌上心头,今日索性拼了,猛地站了起来道:“恶贼,我在此!”瘦马低低悲鸣一声,似在为恩人担忧。
大汉猛地看见了洛寒,停住了脚步,道:“小子,没看出来,爷倒叫你耍了。难不成你是六扇门的点子?”洛寒不懂黑话,道:“你说什么,我不懂。”大汉干笑一生:“不论你懂还是不懂,今日却是走不了了。”言罢,举起了手中大刀。洛寒不语,却想起了师父临终前嘱托自己江湖险恶,千万要小心谨慎,多行善事,惩处恶人,不由得又悲伤,又愤懑,喝道:“我与你们无怨无仇,你们却要加害于我,人心怎的如此险恶!”说着从悲伤的细长包袱中缓缓抽出一把银亮的长剑来,一招起手式“苍松迎客”,只待接敌。
大汉吃了一惊:“呦,看不出,还是个练家子。大伙一起上,越快越好!”余下四人低低应和一声,各挺刀剑刺来。洛寒这还是{dy}次与人真刀真枪的性命拼斗,师父教的武功到底如何,他也没半分把握,可劲敌当前,他也不及多想,索性豁出性命去。他略微平了平心绪,一招一式皆按师父平日所教使出。哪知洛寒的剑术一出,将双方都惊了一跳。只见月光下剑刃如一泓秋水盈盈闪动,招招剑式如行云流水一般自剑底使出,其他四人的兵刃竟无半点空隙可钻,四声清越的交击声后,各自被格了回去。瘦高汉子心有不甘,举刀又上。此时洛寒心中大喜,信心倍增,剑尖迎着刀刺去,中途猛的一翻,折向对方右手。瘦高汉子避之不及,只得撒手扔刀,饶是如此,腕上已挨了一剑。究竟洛寒初出江湖,不够狠辣,否则他的右手哪里还有保全之理?那汉子只好强忍剧痛,退在一边。其他三人见洛寒一招克敌,自忖武功不及瘦高汉子,也都不敢再上。只一齐瞧着为首大汉。
为首大汉轻轻“咦”了一声,问道:“你师父可是马惊云?”洛寒奇怪,可并不撒谎:“正是家师。”大汉一声冷笑:“真是巧啊,当年马惊云打我时,也不会想到他的徒儿会落在我的手里。”说罢一横大刀,向洛寒猛的砍来。月下只见刀光霍霍,劲力十足,洛寒不敢轻视,挺剑便刺。这一交手,高下立判,在大汉的面前,洛寒剑招左支右绌,应接不暇,大汉的一柄大刀却是翻翻滚滚,虽势若雷霆,仍游刃有余。斗到二十招上下,洛寒已是只有招架之力,他周身一团剑光罩体,刀招却是步步紧逼。一旁的四人见了,喜得眉飞色舞,喊喝道:“大哥,快快结果了这小子!”那匹瘦马的蹄子不断在地上踢踏,似在为恩人哀伤。
洛寒已被逼到了墙角,不住的倒退。大汉举起大刀,一招“劈山断岳”猛砍下来,洛寒往旁边一矮身,躲了过去。却听身后一声巨响,原来是大汉已将马车上的破木箱劈开了个大口子。只见木箱裂处,金光闪闪。洛寒定睛瞧去,那一口破木箱里,竟装满了金银珠宝!他不由得惊声叫道:“你们原来是强盗!”大汉狡狯一笑:“既让你知道了,你便xxx!”一招“云横秦岭”,大刀横斩而来。洛寒一慌,脚下不稳,竟跌倒在地,却堪堪避过了这刀。大汉刀招不断,一招使过,大刀随即又劈落下来。洛寒此刻避无可避,只道自己命不久矣,师父,马,未曾见过面的父母,在心中瞬间闪过,便闭目待死。大汉却是喜不自胜,倾尽全力挥刀砍落。洛寒却听耳旁一声嘶鸣,若龙吟,似虎啸,鸣声未落,旁边的瘦马见恩人危难,不知哪里来的神力,竟挣脱了缰绳,一跃而起,扑倒了大汉,前蹄正踏在他胸口上。大汉一心扑向洛寒,未顾及这马。见马硕大的影子扑来,没来得及躲避,就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不禁又惊又怒,右手一刀奋力斩在马身上。那马身上中刀,鲜血顺着脖颈直流下来,竟是纹丝不动,将大汉狠命踩在地上,猛踏两脚。常人哪里经得住马蹄踩踏?大汉口吐鲜血,顿时一命呜呼了。瘦马随即用头一顶呆在地下的洛寒,洛寒马上会意,翻身上马。瘦马前蹄扬起,冲着长天一声高鸣,声震天宇,驮着洛寒直冲出马棚,其他四人见其势凶猛,不敢阻拦。马奔入院中,洛寒大喜过望,刚要下马开门,那马却并不停步,向后略退两步,猛的往前一纵,竟从丈余高的院墙跃了出去!谁料这貌不惊人的瘦马竟端的是一匹旷世神驹。
旷野之上,那马驮着洛寒,四蹄翻飞,奔腾如风。洛寒心中说不出的快活,他知道,今后的江湖之路依旧是凶险万分,却不会再由自己一人独闯。他用手不住的抚摸着马的伤口,俯身在马耳边说:“今后,你就是我的好兄弟!”一时泪如雨下。他忽然觉得手也湿了,仔细一瞧,那马眼中此时竟也是泪如泉涌!
这一人一马,霎时间消失在黎明之中……(完)
已投稿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