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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书摘而已。
这个时刻的忽必烈,会发现我们一直看得珍奇xx的帝国,不过是一个既无止境又无形状的废墟,其腐败的坏疽已经扩散到远非权杖所能救治的程度,而征服敌国的胜利反而使自己承袭了他人的深远祸患,从而陷入绝望。
城市就像一块海绵,吸汲着这些不断涌流的记忆的潮水,并且随之膨胀着。对今日扎伊拉的描述,还应该包含扎伊拉的整个过去。然而,城市不会泄露自己的过去,只会把它像手纹一样藏起来,它被写在街巷的角落、窗格的护栏、楼梯的扶手、避雷的天线和旗杆上,每一道印记都是抓挠、锯锉、刻凿、猛击留下的痕迹。
每个城市都从她面对的荒漠获得自己的形状。
记忆也在夸张:反复重复着各种符号,以肯定城市确实存在。
留神不要对他们说出,同一地点同一名字下的不同城市,有时会在无人察觉中悄然而生,或者默默死去,虽是相继出现,却彼此互不相识,不可能相互交流沟通。有时,居者的姓名、音调甚至容貌都不曾变化,但是栖身于这些名字之下和这些地点之上的神灵取代了他们的地位。询问新神灵比起老的神灵究竟更好还是更坏,是毫无意义的,因为他们之间毫无关系,就像那些彩色明信片并不代表莫利里亚,而是代表一座偶然凑巧也叫莫利里亚的昔日的旧城。
有人说,这证明了一种假设,那就是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座仅仅由差异构成的城市,一座既无形象又无形态的城市,而那些特别的城市则填充了它。
按照这种类别区分城市是没有意义的,如果要区分,则另有两类:一类是经历岁月沧桑,而继续让欲望决定自己形太的城市;另一种是要么被欲望抹杀掉,要么将欲望抹杀掉的城市。
两个瓦尔德拉达相互依存,目光相接,却互不相爱。
马可答道:“陛下,只要你做一个手势,就会筑起一座美轮美奂、{dywe}的城市,然而我得去收集其他那些为让位于她而消失了的城市的灰烬,那些城市既不可能重建,也不可能被人记起。只有当你辨认出任何宝石都无法补偿的不幸的废墟时,你才会准确计算出{zh1}的金刚石该有多少重量,才不会在开始时估计失误。
这样,城市在她空着的棋盘上不断移动着,重复着她始终如一的生活。居民们反复演出同样的场景,只是更换了演员;他们重复着同样的台词,不过改变了口音而已;他们张开不同的嘴巴,打着同样的哈欠。
马克•波罗一块石头一块石头地描述一座桥。“可是,支撑桥梁的石头是哪一块呢?”忽必烈汗问。“整座桥梁不是由这块或者那块石头,”马克答道,“而是由石块形成的桥拱支撑的。”忽必烈汗默默地沉思了一阵,然后又问,“你为什么总跟我讲石头?对我来说只有桥拱最重要。”波罗回答:“没有石头,就不会有桥拱了。”
我想:人到生命的某一时刻,他认识的人当中死去的会多过活着的。这是,你会拒绝接受其他面孔和其他表情:你遇见的每张新面孔都会印着旧模子的痕迹,是你为他们各自佩戴了相应的面具。
或许,刚刚离开唇边的烟雾,浓浓的、缓缓的,还悬浮着,给人以另外一种景象:都市上空那吹不散的浊烟,压着柏油路面的瘴气。记忆及不是短暂易散的云雾,也不是干爽的透明,而是烧焦的生灵在城市表面结成的痂,是浸透了不再流动的生命液体的海绵,是过去、现在与未来混合而成的果酱,把运动中的存在给钙化封存起来:这才是你在旅行终点的发现。
也许,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一片堆满垃圾的荒地,还有可汗的空中花园。是我们的眼睑把它们分开,但我们并不清楚究竟哪个在外面,哪个在里面。
从这面到那面,城市的各种形象不断翻番,但是却没有厚度,只有正反两面:就像一张两面都有画的纸,两幅画既不能分开,也不能对看。
可汗努力全心沉浸于棋局,但现在他却忘记了为什么下棋。每一局无论胜负都有一种结局,可是赢的输的究竟是什么?真正的风险是什么?终局擒王时,胜方拿掉了国王,棋盘上余下的就是黑白两色的方格子。通过把自己的胜利进行肢解,使之还原为本质,忽必烈便得到了最极端的运算:帝国国库里的珍奇异宝不过是虚幻的表象,最终的胜利被化约为棋盘上的一块方格:虚无……
在路过而不进城的人眼里,城市是一种模样;在困守于城里而不出来的人眼里,她又是另外一种模样;人们初次抵达的时候,城市是一种模样,而永远离别的时候,她又是另外一种模样。每个城市都该有自己的名字;也许我已经用其他名字讲过伊莱那;也许我讲过的那些城市都只是伊莱那。
形式的清单是永无穷尽的:只要每种形式还没有找到自己的一座城市,新的城市就会不断产生。一旦各种形式穷尽了他们的变化,城市的末日就开始了。地图册的{zh1}几页撒满了一些无始无终的网络,像洛杉矶形状的城市,像京都和大阪形状的城市,不成形状的城市。
波罗说:“生者的地狱是不会出现的;如果真有,那就是这里已经有的,是我们天天生活在其中的,是我们一起集结而形成的。免遭痛苦的办法有两种,对于许多人,{dy}种很容易:接受地狱,成为它的一部分,直至感觉不到它的存在;第二种有风险,要求持久的警惕和学习:在地狱里寻找非地狱的人和物,学会辨别他们,使他们存在下去,赋予他们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