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为混沌凿七窍? 别人都叫我混沌,我也心悦诚服。因为我不明事理。 被鲁迅先生称之为“才子加流氓”的郭沫若先生在留学日本时的上世纪二十年代,写过一首爱情诗《Venuss》: 我把你这张爱嘴, 比成着一只酒杯。 喝不尽的葡萄美酒, 会使我时常沉醉。
我把你这对乳头, 比成着两座坟墓 我们俩睡在墓中, 血液儿化成甘露。
Venuss就是罗马神话中司美与恋爱的女神维纳斯。诗人写这首诗时正在与日本姑娘安娜热恋之中。诗人自己说过,因为有了与安娜的爱恋发生,才有了写这首诗的欲望。所以,评论家说,“这首情诗鲜明的表达了诗人自己爱情生活的情感体验。”还有人吹捧说:“那不是花前月下的温情脉脉,而是在苦闷无助的精神困惑中找到了一种寄托。于是,我们看到,诗的情感旋律震颤出一种热烈的渴望,又夹着一丝沉郁的感伤。耽溺于爱河之中的“我”与他的恋人爱得死去活来,忘却了身外的一切。”----爱的纯真,爱得热烈,爱的执着,诗人被美化成了“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的情种!
有评论说:“酒杯”与“坟墓”的比喻,“读来并无轻佻或粗俗之感反而觉得有一股火辣辣的炽情冲击着我们的心扉!”这“高雅、庄重而又炽烈”的熊熊燃烧着的爱情圣火,还可以点燃读者心中的火焰!岂但如此,诗人“赤裸裸真情的渲泄、就足以表示对旧秩序的示威 ,就足以激起对追求爱情与幸福的强烈共鸣。”---竟然提到了政治的高度,诗人成了一位反封建的革命者了!
历史的脚步向前迈了三十多年。1957年,有一个署名曰白的年轻人在诗刊《星星》上发表了一首诗:《吻》: 像捧着盈盈的葡萄美酒夜光杯, 我捧住你一对酒窝的颊, 一饮而尽 醉,醉!
像蜜蜂贴在玫瑰的蕊 我从你鲜红的唇上 吸取 蜜,蜜!
像并蒂的苹果 挂在绿荫的枝头 我俩默默地 吻,吻!
这样一首爱情诗,竟引起了轩然大波,横遭批判。那些自称是马列主义的卫道者们,假道学的野兽们,扳起了正人君子的面孔,短衣独出,对《吻》大加挞伐,痛下杀手。说这首诗“香艳绝伦”,是“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的破铜烂铁”,和国民党统治区的黄色歌曲《桃花江上美人窝》、《妹妹我爱你》是一类货色,是“淫词滥调”,叫嚣要把它“冻结”!
这首诗连同流沙河的《草木篇》竟然被圣上钦定为“假百花齐放之名,行死鼠乱抛之实”。这首诗的命运和作者的下场你就可想而知了。有个文艺批评的xx,污蔑作者是“花花公子”,给这首诗妄加罪名是“宣扬资产阶级的xx狂”,必欲打入十八层地狱而后快!
郭沫若的诗是于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和日本姑娘佐藤富子(中国名字叫郭安娜)同居时写的,曰白的《吻》写于1957年反右时期,这本来已是几十年前的事了,现在又提出来还有什么意义呢?有的。
不难看出,这两首诗相隔三十多年,却有师承关系。曰白的《吻》师法郭沫若的《venuss》,这从两首诗的{dy}段中就可以看得出来。郭诗产生的时代,中国封建道德还相当浓重,两性关系还十分保守,公开宣扬,捧着女人的“爱嘴”,吮吸“美酒”,将被视为“大逆不道”,可是郭诗无论是在当时还是在现代,不但没有受到讨伐和贬斥,反而给予极高的评价和颂扬;可是师法郭诗的《吻》,却被视为资产阶级的xx狂、道德败坏,不但被当做毒草除掉,作者也因此而惨遭不幸。这其中的原因难道还不值得我们深长思之吗?
时光的推移,中国由“跑步进入共产主义”的时代回到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当然“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还“是中国共产党”,“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仍然“是xxx列宁主义”,我们坚持的还是党的领导,高举的还是xxx思想红旗,都在丰功伟绩的六十年之中,这些都没变。有一点却有显著变化,那就是由原来的“闭关锁国”而变为“改革开放”。社会道德的变化更为巨大,以至于道德沦丧人心浇漓世风日下。
2007年大连艾协会会议期间有一个文艺晚会:《第五届中国民间组织防治性病艾滋病工作联席会议----招待酒会暨“并蒂莲”之夜文艺晚会》,在这个晚会上,以及2007年的“春晚”都演唱了同一首歌:《大姑娘美来大姑娘浪》,歌词是{zlx}的版本。{dy}段歌词是:“大姑娘美来大姑娘浪,大姑娘走进青纱帐。东瞅瞅,西望望,咋就瞅不见我的郎?郎呀郎,你在哪圪塔藏?叫我找的好心忙。”
这首歌是在宣扬大姑娘的“浪”。“浪”,山寨的解释就叫“xx”。对那些xx的女人,民间的鄙称叫“浪娘们”。在舞台上公开歌颂大姑娘的xx,这还不是淫词滥调?假如这首歌出现在1957年的舞台上,它将会受到怎样的“优待”?
在上世纪二十年代,郭沫若把姑娘的“爱嘴”当做酒杯“沉醉”地吮吸“葡萄美酒”,被看成是对旧秩序的示威、对爱情和幸福的追求,是执着、纯洁、热烈的爱情而大加颂扬;五十年代,用xxx思想的“照妖镜”和阶级分析方法,能敏锐的判定曰白把姑娘的一对酒窝的颊当做盛满葡萄美酒的夜光杯,一饮而尽,就成了花花公子,是资产阶级xx狂,是道德败坏,是牛鬼蛇神,将其坚决、彻底、全部、干净地消灭;那么在坚持党的领导、仍然高举xxx思想红旗的今天,怎么就为宣扬xx的黄歌大开绿灯呢?
鲁迅说:“凡事须得研究,才会明白。”而愚钝如我者,已经研究了几十年,还是不明白其中的奥妙。六十年来,中国一直是在伟大、光荣、正确的共产党的领导下,一直高举xxx思想红旗,变化当然是肯定的,那应当是朝着同一个方向向前发展的变化,如果有截然相反的变化,那又该用什么理论来解释呢?
为混沌凿开七窍,混沌就该寿终正寝了。
2010、5、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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