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阵子,花了一千多块钱,给自己买了台电动缝纫机。 周围的朋友颇不解,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个偶尔心血来潮时才会去碰的“玩具”,为这么个“玩具”,花这个钱,不值当! 也是哦,如今这年代,连爱情都成了快餐,谁还会有那么多的闲工夫,静下心来在缝纫机前做手工?以往那些养家的生计和不得不做的手工,现在早已经成了xx。 我懒得解释,也解释不清。这台缝纫机哪里是什么玩具,那是心底最深处对母亲的那份思念…… 小的时候,家里有一台老式的缝纫机,牌子不是xx的蝴蝶或者敦煌(那时我们是买不到也买不起这样的xx),只记得好象是叫飞天,在机盖上印着漂亮仙女的LOGO。虽然LOGO好看,那台机子却总有些小毛病,时不时地断针啊、跳线什么的,母亲一点点地自己修自己调试,有时候一晚上也未必能弄好这些小毛病,引得她忍不住地发火,但不管怎么生气,对这台缝纫机依然爱惜得不得了。直到母亲去世,父亲觉得家里没人再用这东西,卖掉的时候这机子还象新的一样,木制的面板上连漆都没磕掉过。 渐渐长大后才知道,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想办法搞到一张买缝纫机的票和攒够买缝纫机的几十块,母亲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才办到的!后来家里又添了一台锁边机,因为做衣服的时候,母亲常常是在晚上裁好了衣服的各片,却没办法自己锁边,不得不停工等第二天白天有空的时候去找缝纫铺子帮忙加工。如此不方便,母亲这才添置了锁边机。 那时候做衣服,母亲只能抽每天下班以后的时间,先得和父亲一起张罗我们的晚饭,然后是抓紧时间收拾一片可以做针线活的地方来,把头{yt}的工序摆开,把要用的工具都放在顺手的地方,这才开始做活。 做的都是家里人的衣裳。最开始是做裤子,我们家的人个儿高,爹当年一米八的个头,我现在一米七四,弟弟一米八三,小的时候我俩在同学中也都是高个儿。母亲每次看到我们显短的裤子都愁,咱家的布票哪够做那么多条够长的裤子?有时遇上好看又便宜的布料,母亲总是捏着手里的布票,仔仔细细地算,算不同的门幅得要多少的料,算布料缩水之后还能剩下多长,最最不济也要看能不能给我们凑出个裤衩的料来…… 刚有缝纫机那会儿,我还小,可也还记得母亲当时的兴奋,我和弟弟在学校重大节日时必须穿的白衬衣和毛蓝裤子,母亲再也不用一针一线地手缝,而是在“嗒嗒嗒嗒……”的缝纫机声里,裤子的一条边就被线欢快地缝在了一起。裤腰是松紧带的,拿个钢丝xx一会儿的功夫就能把松紧带穿过去,再缝好,一条裤子就成了。 我们渐渐长大,对衣服的要求也就高了。裤子不再是松紧带的了,得是有裤腰系皮带的。衣服也不再是千篇一律的衬衣了,尤其是我的衣服,得裁出腰身,还想要花边儿……母亲是个要强的人,裁衣服缝衣服全是自己买书自己学,有的工具还是自己做。 做衣服也不是一帆风顺,也有裁错的时候,也有缝错或是缝得不好的时候。裁错了,娘会心疼好一阵子,然后想好些法子去弥补。缝错了缝得不好也会耽误功夫,要把错处的线重新拆了,为防着再错或再缝不好,得用手针事先大针脚地缝一遍,这才上缝纫机。母亲一边做活,也会一边教我,让我帮着打打下手,比如帮忙锁扣眼、锁裤脚边、钉钮扣……放暑假的时候,想缠着母亲给做一两件好看的衣裳,母亲会将家里服装裁剪的书扔给我,让我自己选样,然后找大报纸糊上。我自己在家根据母亲帮我量好的尺寸,照着书上的样子在报纸上把衣服的各片画出来,再用剪刀剪开,等着母亲下班之后帮我检查有没有画错的地方。然后算出要用的布料多少,抽空和母亲一起去百货公司买布。 买回布之后,有的布料需要过水、晾干、熨平,然后用纸样摆在布上看怎么排料,有的布片必须是跟经纬线垂直,有的布片必须得是斜裁。最难裁最花费心思的是条纹和格子面料,所有的缝边都要求xx对称,不然那一身儿可就乱了套。 为了有好看的衣服穿,不知不觉中,我就跟着母亲学会了缝纫活儿。原先只是在边上看,渐渐地母亲把事先手针缝的活儿交给我,缝好后我先学着车直线,把裤子上腰、衣服上领这些考手艺的活儿留给她亲自做,其它的也都能做得象模象样了。 也有做得不好的时候,嫌麻烦,不愿拆了重新做,母亲反倒不急,只是对我说:“自己做的衣服,手艺不好穿出去就不怕人家笑话?”想了想,就乖乖地拿着小刀片仔细地拆线准备重做。 细回想起来,母亲的好强和自强都是在这些点滴中教会了我。母亲是四川大学外语系的高材生,山沟沟里清苦的生活和艰难地持家,让她学会了烹饪、缝纫、编织,直到上大学,我都还是穿我妈亲手给我做的衣服。 小时候,母亲不让我碰这些针头线脑的东西,说女孩子老跟这些东西打交道,人就会变得小心眼。母亲还告诫我,只要好好念书,今后吃穿什么的根本不需要我亲自动手做,咱挣了钱想吃什么想穿什么,咱就买什么! 长大些了,也懂事些之后,母亲开始教我做针线活儿,但她只要求我会做,做得好就行,不要求我做得很精。问她这么要求的原因,母亲对我说:你是女孩子,这些事情你今后有能力xx可以不用亲自去做,这跟小时候妈跟你说的一样,但你不做的原因不能是不会做,那样的话,你会被人瞧不起! 就这样,在那些成长岁月里的暑假,我学会了生火做饭烧菜,可以让爹妈下班回家就能吃上可口的饭菜;学会了在煤炭中和上黄泥做煤坯,在夏季的烈日下晒干,一块块码上留着冬天用;也学会了绣花,手绣的淡黄纱衫开学的时候让同学羡慕了好久;学会了裁衣服,会用缝纫机做样式不复杂的衣服;学会了钩针,能用线钩出个圆形的杯垫来;学会了织毛衣,能织围巾能织出提花的图案能在毛衣里用上复杂的八字绞;甚至学会了编结,能用透明的输液管做好看的钥匙扣……我会的这些,母亲都会,可我总觉得,我没有母亲做得好。虽然有些遗憾,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有了自己的眼光:买衣服,不管贵贱,一定要选做工好的,实在是喜欢得不得了的款式,受不了它的做工我回家甚至会重新做一遍。 上个月,我们为培训采购了一批迷彩服,在使用过程中我们发现这批服装肩绊处的扣子有安全隐患,在做背摔的项目时不小心就会硌到学员。原打算让外面的缝纫铺子帮忙修改,人家不仅收的钱不少,还很不乐意,说这么厚的面料伤机器。试着让他们改了一下,他们钉肩绊只肯车一道线,嫌麻烦不愿回车一道线。一气之下,我把衣服弄回家,自己来车。 我的缝纫机果然好用,选好直线针迹,调好针距和底线、面线的张力,车一道线之后按下回车按钮就能自动回车一遍。机头自带照明,针头带有穿针器,纱剪、拆线刀和各种压脚都是随机附送的。想起母亲生前一直念叨着想买个蝴蝶牌的缝纫机,就很自责为什么就一直没想着给母亲送一台好用的电动缝纫机?如今,在缝纫机熟悉的声音中,母亲的音容笑貌时时浮现,暖黄的灯光下,那些过往的日子里,母女俩唠唠叨叨的话语,被这“嗒嗒”的声音如同一支无形的搅棒,从记忆之河的泥沙里泛起,这才发现,我原来是那么地想她…… 我不知道,今后自己会不会有孩子。如果有,或许我会象我的母亲一样,用那些亲手缝制的东西,陪伴孩子成长的时光。就象如今的我,有那么几件不管走到哪里也不会丢掉的衣服,时不时抚摸着它们,在心里说:这是我妈亲手给我做的,那是只属于我们俩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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