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溯到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期,记得那是在七二年的一个夏天晚上,县食品厂大院的灯还亮着。院中间插了一根二米多高的竹竿,杆子顶头挂了一盏用灯罩罩着的白炽灯。灯在风中晃来晃去,似乎划破了夜晚的宁静。院子的四周围坐了四、五十人,大都是中年妇女,有的用砖头席地而坐,有的坐在冰棍车上,个个沉默无语,等待食品厂李主任的训话。
“同志们!今天给大家召集来,就是为了通报一下,近来冰棍销售市场的经营秩序情况。我们三令五申的强调,每个卖冰棍的个人,不得采用各种手段和方式,利用亲属和家人帮助卖冰棍。”李主任细声细语,振振有词地说着,院内静的要死,仿佛每个人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楚。李主任点了一支香烟,大口地吸了二口,从鼻孔和嘴里冒出浓浓的烟雾,在泛黄的灯光映衬下,显得神奇严肃。
“有人反映,我们有的同志利用儿子帮助推车卖冰棍,不仅在城里卖,而且还用冰棍车拉着母亲到农村去赶集,去批斗会现场卖。我们再三说过,只要你们想买冰棍,就得自己卖,不能依靠其他人来帮助,否则的话,谁能卖过你呀?这样不公平。所以,我今天再次重申并警告,凡是有这样行为的同志,希望引起高度重视,如再发现哪个人犯有类似错误,我们停供一个星期冰棍。”李主任话音刚落,开会的人三三俩俩叽叽喳喳地议论开了。
“谁这么缺得,连这样的事都举报。”
“准是那个张大嘴,她无儿无女,想找人帮忙也没有,嫉妒着呢!”
“咳!就别瞎猜疑了,甭管她是谁,这样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的,让她下辈子生孩子不长屁眼,长屁眼也撒慢气。”
母亲坐在院子靠边的一个角落里,别人纷纷议论着,她始终没吭声,眼泪在眼眶里来回打转,似乎泪水已慢慢地流进了心里。母亲突然间站了起来,大声说:“我有话要说。”
“你说吧。”李主任惊奇地说。
“我们这些出来卖冰棍的,为的是啥?谁愿意出来遭这罪?我们不易呀!风吹日晒的,饥一顿饱一顿的,大热天的供应的冰棍不够卖,下雨阴天又怕卖不出去。口渴了,又有谁舍得吃一根冰棍呢?我们家的情况大家也都清楚,老小三代人,十几口家,靠孩子他爹一个人养活不了这个家,我没办法呀!只好靠卖冰棍挣点钱来维持这个家。”此时母亲的话语有些颤抖,泪水夺眶而出。
“大伙也清楚,我也明白,举报人检举的就是我,我不怪她,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想多卖一点,多挣一点钱,为了家,为了生活,无奈啊!”
母亲的一番话,使全会场的所有人都鸦雀无声。天上的繁星点点,月亮高空悬挂,那盏高挂着的灯还在用它那辐射的阴影在地面上跳来晃去。
也许,李主任想就母亲的话茬还想说点什么,却没有开口。只说了一句:“今天的会就开到这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