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太阳想家了，他决定在回家前把{zh1}的光辉散发出来，天空被染成五颜六色，绚丽的云朵漂移着，越来越细，就好像漂染过的金羊毛。凤梅站在硷畔，左看看右看看东瞅瞅西瞅瞅，这天都黑了，山娃还不见人影，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凤梅着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直打转转。
   “山娃，山娃”凤梅扯破嗓门般的呐喊着。
    吼叫了好半天,终于有了着落。
    “妈，我在家”这声音是从里屋传出来的，凤梅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屋一看，灰头土脸的山娃在灶火圪劳蹲着了，凤梅这才一块石头落了地，一看山娃那张僵硬的脸就知道他还在为书包的事斤斤计较，凤梅用宽厚而温暖的手掌轻轻的抚摸着儿子的头，把披在他额头上的一绺汗津津的头发撩上去，然后把锅里的两个热鸡蛋递给山娃说：
    “先吃了这两个鸡蛋，然后听妈妈给你说，山娃是个好孩子，山娃是个男子汉，长大一定会有出息，是吗？”凤梅逗着山娃，山娃一声也不吭，鸡蛋皮一层一层拔掉了，露出了白白胖胖的身子，直朝山娃扮鬼脸，好像在笑山娃的小肚鸡肠和心胸狭窄，山娃磨蹭了好半天，才把鸡蛋狼吞虎咽的吃掉，他早就饿的饥肠辘辘，否则刚才母亲叫他也不打算应声呢！
    “妈，真偏心，把鸡蛋给山娃吃，也不给我吃一个”在屋里复习功课的山妞发出了抗议，但她的抗议很微弱，因为那整套的摸拟xx早已占据了她所有的时间，她没时间也没精力抗议，她一心就想考个重点大学，虽然她在班里成绩数一数二，但她知道：只有笑到{zh1}的人才笑得最甜！
   “你要吃，一会多煮几个，多吃鸡蛋记性好。还有你别学成书呆子了，山娃刚才回家都不知道……”凤梅接茬道，可是那边的山妞早进入了题海战，她说的话根本就没在意。
    山妞是一个懂事的女孩，刚刚十七岁，就显得比实际年龄要成熟好多，她常常穿着城里亲戚给的旧衣服，虽然旧了，但是在农村也算是新潮的好衣服，一把马尾巴朝后一扎，显出她的精干利索，她懂得母亲的含辛茹苦，从来也不乱花一分钱，她平时寄宿在学校，今天回来，是因为学校给高三学生放假几天要他们回家调养调养，要他们加营养喝奶粉补蛋白吃新鲜菜，可是家里就那洋芋酸菜，她倒感觉到很爽口，她没有过多的奢求，因为她知道：她是一个农村孩子。
   “山娃，这圈里的猪儿子马上就能卖个好价钱，到时妈一定给你买个漂亮的书包回来，先凑合着背几天，你看咋样？”凤梅亲昵地拍着山娃的肩膀说。
　　“你都快说一百遍了，麻烦死了，大人还骗人！”山娃知道母亲又给了一个空，一个xx坚决的空，一个铁板钉钉的。山娃的脸唬的一下变白了，那气也就直冲冲的上来了，这小孩子如果恼了，也很厉害的，他呼哧呼哧的直喘气，用那双旧的发白的黑布鞋“当当”的踢着炕拦，眼睛也直向上翻，白眼睛仁明显占的比例大一些。
　　 “山娃，本来妈今天打算去集市，可是你爸的病又犯了，不得不吊针啊，妈是骗了你，可是你要学会原谅妈妈……”凤梅眼泪汪汪的说着，其实她并不愿意给孩子提起父亲的病，她不想让孩子们也操心，可是看着儿子那生气的模样，她也感觉到对不起儿子，儿子才八岁，在班上学习也是出类拔萃的，有时也不懂事，可是他毕竟年纪太小，再说他的书包的确不能再背了，那三天两头的破口子，也太让人费心。
   “爸爸的病又犯了？”山娃一改刚才的倔强模样，脸上多出了惊惶失措的表情，他什么也没有说，拔腿就跑，一口气跑在父亲张荣海的身边，握着父亲的手，抚摸着父亲那双曾经强大而有力的手，曾经给过他巴掌也给过他拥抱的手，就是那双大手，把他从前山峁峁背在后山峁峁转游，从家里背到乡上看大戏，从一个村背到另一个村听书赶庙会，就是那双有力的大手，给了他一种安全感，让他感觉到温暖，感觉到幸福。
    可是如今，他的手再也不能拥抱他，手背上布满纵横交错粗细不一的血管和点点棕色的斑，看起来像灰土，仿佛所有的伤痛经历都被他从身体里赶出来，将颓败和脆弱毫不隐瞒的凝聚在手背上，以此迎接身体里更大的衰老和病魔。
    现在，父亲的那双手只能用来轻轻地抚摸着他，并且不断的对他说：山娃，好好学习，长大当官，把手向后一背，想指挥谁就是谁。当官有位子，有面子，还有票子，车子，房子，上致老子风光，下致儿子自豪，左致亲戚骄傲，右致朋友沾光，前致祖辈出名，后致子孙荣耀。那时你妈和我也能享福，然后在城里住上楼房，再给你娶个漂亮老婆……
    现在，山娃默默的坐在父亲的旁边，他像一个饱经风霜的大人，似乎对生活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从那以后，山娃变了，他不再问母亲要书包了，山娃不知在哪搞了个塑料袋当书包，可这并没影响山娃的学习成绩，山娃学习更加刻苦了，山娃的奖状贴的满窑都是。
    凤梅笑了，荣海也笑了。
    凤梅低声喃咕道：山娃长大了，山娃以后一定会有出息。（未完持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