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到车库取电瓶车的时候，一开门，车库内是一片狼藉，我叠好靠墙放在一旁的纸箱散乱地倒在地上，报纸也是东一张，西一张的，最让我惊讶的，是我的电瓶车踏板上居然有一只被啃过的鸡爪！鸡爪是生的鸡爪，只剩下了骨头，留着一些血丝，让我一阵恶心。

        惊讶之余，面对这副场景，我一猜就知道是谁的杰作：猫！

        昨晚我下班的时候，楼道里搞卫生的大妈提醒我：你进车库时小心些，我今天听到你家车库里有猫叫的声音呢！我小心地开门，停好电瓶车，跺跺脚，也不见有猫的身影，又拍拍那些纸板箱，确信车库里并没有猫。我一边走出去，一边跟大妈说：没见着猫呢！但就在我即将关上门的那一刹那，我双眼的余光里真的看到了一只猫！那只猫蹲在车库的玻璃窗外，正双眼烔烔地看着我呢！我不禁“啊！”地一声，它转眼就倏地跑走了。

        大妈说，要不你把玻璃窗关了吧，省得它来！但因为我们的车库是半地下的，关着玻璃窗会太闷，我也就没有听从大妈的意见。不成想，晚上它还真就把我家的车库当成游乐场了，呵呵！

        我无奈地简单收拾了一下车库，把玻璃窗拉拢，但还是留了一条缝，想让车库透透气。但很好笑的啦，我晚上下班的时候，一开车库门，那只猫又蹲在车库的车窗外了，而我早上留着的那一条缝已经变得很大了，空间足够那只猫进出了，敢情这只猫还会自己开窗呢！这一次我没有惊讶，径直朝窗户走去，它又倏地一跃而起，无影无踪了。我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地关上了玻璃窗，还扣上了窗锁，这一回，它肯定开不了这窗户了的吧！

         这只猫让我想起了另一只猫，那是一只在柯桥大寺生活多年、{zh1}死于非命的老猫。

        我{dy}次见到老猫，是刚参加工作不久。那时候洗胶片还需要在暗室里。暗室很暗，只有一只暗弱的红色灯发出隐约的光，在暗室里，我把胶片显影、定影、水洗，然后拿出去读片写诊断。有{yt}，我正在暗室里忙的时候，似乎听到暗室的窗外有“扑、扑、扑”的声音。我们的暗室外面是一堵高墙，中间只隔有很狭窄的一条缝，大约也就十来厘米的样子吧，我想外面不可能有什么东西的，但仔细听，那“扑、扑、扑”的声音又确实在。我大了胆子，掀开厚厚的窗帘的一角：突兀地，一只猫蹲在窗外！我真的吓了好大一跳，心砰砰砰地乱跳起来。我猛然放下窗帘，静了静心，回过神来，又掀起窗帘，那只猫居然还在！显然它并不怕我，正睁大眼睛看着我呢！这真的是一个比较有趣的情景：暗室里，一个人，一只猫，两两对视，就差说，初次见面，请多关照了！暗室里还是很暗的，虽然我掀开了窗帘一角，但因高墙高，隔的缝隙又窄，并没有多少光线漏进来。我也就只隐约地看到猫的身影，这是一只很壮实的猫，如果用拟人的手法形容，那它是属于身材魁梧形的，两只眼睛像铜铃一般大，发出幽幽的光，我伸手，想摸摸它，它一跃而起，倏忽就不见了！

        我问了单位里的门卫，原来这是一只野猫，但一直生活在大寺这边，已经好多年了！很多人都认识它的，都为它的壮实而矫健的身姿而惊讶，一只野猫，能够长得这么彪悍，真是不容易呢！这之后，在暗室里，听到它在“扑、扑、扑”地拍打窗户时，我还是会掀开窗帘一角去看看它的。它似乎觉得这是我们之间的一个游戏，我问过同事，他们有没有在暗室的窗外看到那只猫，他们都说没有呢！而我，是经常跟它在暗室里见面的！我觉得，也许我和这只猫之间，是有缘的吧！

        我在明亮的办公室里，望窗外，偶尔也会看到它的身影飞速地奔跑而过。这只老猫，也就这样子生活在我们的周围，仿佛和我们息息相关似的，有阵子不见，我是会挂念它的。

        后来我结婚了，因为孕期要避免接触射线，有一段时间我不在放射科工作，而到了独山的门诊部。到我休完产假，回到放射科的时候，我又见到了那只猫，猫还是老样子，我很高兴它还是老样子。那时候在暗室里我不用手洗胶片了，改成了自动机洗：把曝光后的胶片往洗片机里一塞，等胶片出来就可以拿出去诊断了，而且已经干燥好了的。省事多了。那时候在暗室，我还是经常听到它在拍打窗户，然后，我还是会掀开窗帘看看它的：哦，老朋友，我们都还在啊！

        没多久，单位里换了一个门卫。这个门卫是很勤快的一个老人，冬天的时候，喜欢自己动手晒鱼干、酱肉什么的。有好多次，我听他在抱怨，说是晒着的鱼干被偷吃了，一定是那只老猫干的，要毒死那只猫。我一次次地听他说，一次次地劝说他放弃这个念头。我甚至还吓唬他，说一猫九命呢，你难道不怕猫来索命啊？他倒是犹豫了，但{zh1}，他还是行动了，用不知xxx研成粉末拌在掺有鱼刺的米饭里，撒在墙角边，等着猫来吃。我扫掉过几次，但是，对于一个一心想置老猫于死地的人来说，我的扫掉那些饭粒也只是徒劳：老猫{zh1}的日子终于来临了！

        那是一个早晨，我上班，打开科室的门，接着打开机房的门，我拉亮了日光灯，在灯光亮起的一刹那，我看到机房的地上躺着黑乎乎的一団东西！我的心猛地一缩，是那只猫吗？它怎么会躺在这里？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看机房，墙上的几个木柜子的门都零乱地打开了。猫静静地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我不敢去翻动它，叫来了陆医师，他是外科医生。他拿来了一根长木棒，木棒碰触在老猫的身上，但老猫还是一动也不动。“猫是死了的！”陆医师随后从食堂拿来了烧火钳把老猫夹走，扔到门外的垃圾房里去了。

         我黯然。昨夜的机房里发生了怎样的一幕呢？可以想见，那只老猫吃了那掺着毒药的食物，药劲发作的时候，它来到了放射科的机房，一定是痛苦难忍的，要不，它不会打开那些柜子的门，它在大寺生活了这么多年，它从来不到放射科捣乱的，在它生命的{zh1}，它一定是在机房里上窜下跳，垂死挣扎的。它把它的{zh1}的时光留在了机房里，机房的门后边，就是暗室。我有时候想，在它知道自己将死的时候，它会不会记起了我，所以，它来到了放射科，来到了与暗室一墙之隔的机房？老猫躺过的地方，留下一团湿湿的印痕，我用拖把拖，印痕却依然在，隔了很多天，印痕才慢慢地淡下去，最终消失了。

        又过去很多年了。我很长时间没有想起老猫了。很多事情，你以为它们消失了，无影无踪了，其实，它们仍然在的，它们只是存在于属于自己的角落里，有{yt}，它们还是会生龙活虎地跳将出来，那么活生生地，那么充满情意地，仿佛它们从来不曾离开过，更不曾死亡过。

        这时候我的耳边，真的响起了猫叫的声音，“喵呜、喵呜、喵呜”，那是那只被我关在车库窗外的猫叫的声音吧？会不会有神灵在指点呢，让我在想起那只在大寺生活了很多年、{zh1}死于非命的老猫的时候，听到了它的同族的声音？

        我的泪，突然地就流了下来。

                                                                     2010年5月30日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