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荔枝

　　青铜明月

　　　梅子时节，又见荔枝，用冰块保鲜装在白色的泡沫盒里，街前水果摊位上争相上市。自从奶奶走后，每次见到这种水果，总是想起过去的那些事。

    {dy}次听说荔枝，是奶奶告诉别人我怎么难养的时候。奶奶说我小的时候就爱吃荔枝，那时我还没见过荔枝是什么样子，六、七岁的年龄就为自己的“好吃”生出羞愧来，怪自己怎么那么难讲话，非要吃这个只有南方才长得东西，花了奶奶兜里不多的钱。我总怕奶奶说起这事每说一次，已经记事的我就自责一次。对那个叫荔枝的水果一点都没有渴望，但是依稀知道荔枝是个好东西，也是个稀罕物。那个之后只有爷爷一个人的工资应付着一大家子的开销，我也懂得了奶奶对我的疼爱，在捉襟见肘的时候，还要挤出钱来给我买荔枝。

    {dy}次见到荔枝，是在工作之后。九几年的时候，保鲜措施还没这么好，没量天荔枝的壳九变成赭色。那个时候我一直都以为荔枝就是那样的颜色。至于诗里说它的好吃，竟让我有点不大理解。听妈说买荔枝有捏一捏，顶端没有冒出水泡的就算是比较新鲜的，还没有被掺有防腐剂的水泡过。放了暑假，我在打街上到处搜寻，企图找到新鲜一点的荔枝。记得那天只在长江路的一家水果店前寻到了不多的一点，立即挑选付钱，乘车赶回奶奶身边。电话里，小姑说她已经一个xx没有吃饭了。只是几颗荔枝，让奶奶从床上坐了起来，说是舒服了很多，大家都打趣说是因为孙女回来的原因，还说是孙女买的荔枝好吃些。说笑归说笑，总之奶奶精神好起来，我们都长长地呼出口气来。小姑把剩下的荔枝都放在冰箱里存着，我在家的那几天，奶奶陆续吃着荔枝，她喜欢荔枝的味道。我们都不知道奶奶其实已经病得很重了，而我们都将当成了她常年劳累体弱造成的虚弱。

    往后，每年我都会刻意荔枝上市，后来才知道新鲜的荔枝有红色的、青壳的，还有什么小核的扁荔枝最甜。那时，才应了我童年脑海里的荔枝样子。等我可以轻易地就买到新鲜荔枝的时候，奶奶已是胃癌晚期。一直都能忍耐的她躺在床上，不露一点恐惧和慌张，似乎配合着大家对她的隐瞒。摸摸她的脚，脚上的皮已经松了，只是一直向我传达着温热。我买了大大的一袋荔枝，也许奶奶是为了不让我们难过，才勉强吃了几颗。隔几日，再问小姑要不要再买点时，说是没吃完。她的胃已经长满了瘤子，胃像石头一样坚硬，她是从肚子上摸到了肿块，才进的医院。一切都晚了，在我可以买到鲜美可口的荔枝时。她是苦的，这是萦绕在我们心头挥之不去的伤痛。有时，我很自卑，幼年的贪嘴把苦涩都留给了奶奶，让我无法面对自己。

    我记得，奶奶作为家属工在西门湾的工地砸过青石子，和别人一起抬过电线杆，县城里到处都有她们架线的身影。一副补了又补得手套，一个小马扎伴着她的春夏秋冬，贴补着一家人的柴米油盐。常常锅灶里飘出的香味肯定是给她没牙的婆婆准备的，饭头上的小鱼秧是留给我的，她在锅灶间吃着腌萝卜和剩下的青菜汤……

    不仅是我，奶奶的子女，我的姑姑和叔叔们都有着和我一样的疼痛，为自己无力回天，为自己不能补偿幸福。再见荔枝时，我的心里升起的就是这样的无奈和悲痛，还有的就是久久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