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跃进的回忆

1958年春天开始，当时中央轻工业部开在北京大会，我代表吉林省去开会，会议地点在杭州，当时是一个新盖的大楼，是不是叫华侨大楼，还没有装修完毕我们就住进去了。

杨部长说，形势大好，粮食太多了，吃不了，我们轻工业部门的主要任务就是怎么消费这些多出来的粮食。

研究方案包括造酒、造糖、

当天晚间的宴会上，我{dy}次吃到了板鸭、半夜突然发现旅馆里面人声鼎沸，走廊里面都是人，出去问一问才知道大家都食物中毒了。幸运的是，我吃的最少，属于轻微中毒。

中毒以后，这个会也就不了了之了，没有中毒的和类似于我这种轻微中毒的被组织起来游览西湖，原定的温州等地参观也都取消了。

出门一个月回到长春后，长春食品厂的厂长来找我，说他们的糖果太多了，卖不出去了，他们想派人到新疆等边远地区推销。白城子罐头食品厂生产了不少牛肉罐头出口俄罗斯，不合格被退回来了，我们处理才9毛钱一个，太便宜了。

仅仅形势大好了一个月，突然间急转直下。几乎所有的工厂都来我们轻工业厅要东西。皮鞋厂没有皮革了，转作布鞋，结果又没有布面；陶瓷厂没有煤了，原料也没有了；橡胶8厂是个大工厂，做胶鞋和轮胎，跑来说既没有橡胶又没有其它材料了；连汽车厂都没有油漆了，原来的油漆是沈阳油漆厂供应的，现在就是没有货了。火柴厂没有火柴了，因为做火柴头的硫磺没有了，那个火柴杆也没有了；火柴头原来是辽宁供应的，木材是黑龙江供应的，现在都没有货了。

这个事来的太突然了，每天都是要材料的。为此，轻工业厅的胡处长决定再成立一个调度处，调我临时代理这个调度处长，专门应付这个危机。当时连吉林省的画报印刷厂都停工了，发行全国的画报也停了。我们立即跑到北京区要铜版纸，经过协调，北京部里批一个条子可以勉强开工印刷一部分。

陶瓷厂不生产以后，偏偏商业部门大量需要饭碗，急的我们团团转。火柴厂停工以后，市面的火柴立即定量供应了。我们工业厅里面人山人海，每个工厂都急需原料，每天我们不到半夜12点是没法回家的。

为了汽车厂的油漆，沈阳开价了，我们需要黄豆，你吉林如果能够给我们黄豆，我们就给你们供应油漆。为此我们又跑到农业部申请黄豆。

期间我跟陶瓷厂的厂长又跑到通化，那里有一个生产陶土的小厂子，他们生产很少的陶土，我们研究能不能投点资，把他们的产能扩大，直接为长春的陶瓷厂供应原料。

回来后又跑了一趟白城子，造纸厂没有烧碱了，当时造纸是吉林的重要产业。白城子有一个大木苏湖，从水里可以提炼出来碱、硝和盐，因此，这是一个宝湖。我们是与轻工业部来的人一起去的白城子，看看白城子的这个湖能不能投资一个工厂，大量提炼碱。为此我去了三次，{zh1}调研的结果是浓度太低，没有可行性。中间有一个插曲，当时我们在白城子住的是火炕，每天要在住的屋里烧炕，又一次竟然把我的鞋卷到芦苇里面烧了，闹出了不小的笑话。

大约到了58年，鞍山生产钢铁需要辅助材料，如草袋子、大酱、黄豆等，因为中央的xxx要来鞍山，我们吉林也要派人来协调工作。为此我也去了鞍山，呆了5天时间，吉林工业厅去了10几个人，当时中央的口号是大炼钢铁，缺电以后又开始重视电力供应。为此的口号叫“两个先锋”，一个先锋是煤、一个先锋是电，都是支持大炼钢的基础。

火柴厂一开始生产的火柴头是黑色的，后来因为没有原料又换成了红色的。有人开始推广煤气，集中供气可以节省能源，这样的项目刚刚试点，就开始全市拆xx筒，100多个xx筒被拆除了。布鞋厂把从日本进口的旧轮胎拆了做鞋底子，也成了很好的经验加以推广。

从1959年开始，城里的口粮逐渐的转向高粱米了，以前还有玉米面和白面，现在逐渐的被单一的高粱米取代了。这一段原材料危机之后，很多工厂元气大伤，不少小厂子就地关门了，尤其是食品厂、鞋厂、陶瓷厂。

对于各地的小高炉，我的印象不深，因为那时候忙得一塌糊涂，也顾不过来了，我们又不负责炼钢炼铁，所以没有很多记忆。但是当时似乎是每个吉林省的主管厅都应该有一个小高炉，我们工业厅的小高炉在我们的后院，明明知道炼不出来钢铁，就是摆摆样子。

工业厅主管了太多的工厂，还有各个市，各个县的工业企业，有一些厂长直接就找到了我们工业厅，希望找一找关系搞到一点原材料，保证他们的生产，这样的事太多了，我们也是每天累的精疲力尽，不堪重负。

从杭州会议表示粮食多的用不完吃不了，到回来之后原材料开始紧张，也就是1、2个月的功夫，变化的太快了，一直到今天我也没有搞明白为什么形势急转直下，这是不是计划经济的必然啊？再加上各个省都是各自为政，刚刚出现危机，各个省就不容许把自己的材料往外省走了，道路上都设了哨卡，过往货物的车辆要检查。火车是不是也要控制就不得而知了。

对于大跃进开始时的假话，当时已经是一种风气了，是不是叫“共产风”，到处都是吹牛皮的，我们开会到一个农村去参观，当地人给我们吹牛，又是鸡又是猪的，其实一眼就看出来了，全是假的，但就是没有人站出来揭穿他，因为当时说假话才能吃香。

伊通县有一个叫黄点的，调到省委当了宣传部长，大跃进期间搞了农村调查，回来后反映了农村xx的真实情况，很快就被打成了右倾分子，老婆也打离婚了。这个人{jd1}是一个人才，我们都为之惋惜，伊通就这么一个大秀才，一时不慎栽了，就是说了几句真话，可见共产风在当时之猛烈。

彤云当年也是右倾主义，就是因为看到农民没有柴取暖，说了现在是“全民结冰”而招致大帽子的，一直到了东北局财委才摘帽的。当时省委派人到办公室摘帽时我们正好在座，老头说，摘不摘帽我就是这样的人了，延安时就带过帽子，改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