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情感纪实《北京,那点事儿》
77、蓝黛·之黑色西服
人生遭遇,多半是意料之外。想到了,就不会发生。要不怎说人生吊诡世事难料风雨莫测朝不保夕呢?
我敢情就是去还车钥匙,有借有还,天经地义,鬼想到枫哥会跟我来那么一下,弄得我五内如同搁在沸锅里煮。而后,我心情郁闷——被人洗了黄瓜,那是我的金枝玉叶吔,还不兴我郁闷?郁了,闷了,想在吧台喝一杯,喝完我就回家了,谁料到,xx来了!
有什么事比遭遇xx更让人觉得倒霉的吗?
我正在吧台靠着,突然就看见呼啦啦进来一帮xx,哦靠,我立马明白遇到突击查夜了。心一狂跳。
我当然没事儿,不怕查,可见这阵势,谁心里不扑腾?xx吔,xx干什么吃的?无风三尺浪的主,有点小把柄还不弄死你?况且,我刚才还和枫哥在小K房里腻过,要是迟一点,这一晚就难说了。现心里打鼓,多半是出于后怕。
音乐停了。谁也没叫停,咔嚓就自觉停了。歌也没人吼。喧嚣之地突然就鸦雀无声。耳根突然静了,也怪难受的,嗡嗡响。静谧中,突然一阵金属片乱响,稀里哗啦,那是鼓手闹的,丫挺,慌了神,还是踩了雷?越是这种时候越是意外频发。做贼心虚,不做贼的也心虚,沉着不了。
我站在吧台边,故意不动。本来还打算走,表哥催我回家呢,现在,不能动作,谁要有动静,引火烧身自找倒霉。
好在xx不是逮人就查,看上去目标很清晰。有备而来。准是是接到举报了。我看见五六个xx脚步利索地上楼去,心咯噔一下子沉到底,玩完,楼上那一屋子人要载了!枫哥呢?
我眼前闪现出公寓电梯里看见枫哥的情景,一通到底的黑,大围巾遮住半个脸,露出鹰隼的目光,华丽到读不懂。
听玢姐有说过,枫哥曾经被刑拘,因此,大多数剧组都对他推手,枫哥也因此要远走他乡——玩不转了,还呆这地方丢人现眼吗?出国的前夜,要再查出事儿来,枫哥还走得了吗?
我着实为枫哥担忧。北京那些事儿啊……破!
听动静,楼上很快有人遭围捕了。那人抗拒了,xx嗷嗷叫,叫“铐上、铐上——”声音很干涩。没几秒,嘈嘈声就平息。抗拒者不堪一击。
接着就有人从楼上往外押,双手扣后脑勺,低着头头着耷脸。几个?我没数。不算多,也不算少。有男也有女。女人头发散乱是最不堪的形象。有一个直接被xx架着,两xx前头,衣服缩起来,裤子褪到肚脐底下,白生生肚皮全露出来,还有腹肌毛。本来挺时尚的男生,跟小要饭似的。估摸这人就是方才负隅顽抗的主。此间,我没看见熟脸。我注意看了,但没看见光头,没看见金黄短发女孩,没看见枫哥。没看见,心就继续悬着。
楼底下没事,音乐又缓缓响起。可那音乐全不是刚才的味儿。爵士鼓,一下下,就跟敲在人肺上似的,难以承受之重。几分钟前还打算狂欢达旦的京城哥儿姐儿们,扫兴得阉鸡一般,陆续退场。一忽儿,场子就见稀。也忒快了吧。如退潮。
我能走吗?当然能。但我不走,我还没见到枫哥确切的消息,是祸是福,纠结于心。
这就是我的错了。不赶紧撤离是非之地做甩手掌柜,而是蔫蔫乎乎瞻前顾后,什么事似乎都和我有关,什么绳都往自己脖子上套,什么黑都不在乎都愿意摸一把,永远是我Tony的错!
我还赖在“蓝黛”不走的那片刻,就看见枫哥从暗影里走出来,黑乎乎,细高细高的一条黑身影,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他是怎么逃脱xx视线的?那可是搜网刮风一般的查啊。
我没来得及多想,就见枫哥冲我使了个眼色,很隐晦,很明确。他是否想到我还没走?肯定没想到。那一瞬,他在我身上看到了生机,一定欣慰得要死。他要实施虎口脱险的计划了。
我跟着枫哥的黑影走,努力追上他的脚步。我们俩相继闪进了一条晦暗不明的过道,那是通往“蓝黛”办公和厨房区域的过道,过道里停着一溜餐车,带轱辘的那种,过道因此而显得窄,没多少地儿可以让人走路。我们在过道最暗处停下,枫哥匆匆忙忙不由分说地把两个塑料小包塞我手里。蓝色药丸!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早点扔掉?那么小两件东西,随处一扔,就没事儿。没有机会?肯定是没有机会。我只能想到他没有机会。我不能去想因为两小包药丸价值不菲枫哥他不忍心扔。现在显然已经无法扔了,扔在过道里,我们还出去不?万一出过道时被xx堵住,同样是人脏俱获!
我接到两个小塑料袋,烫手,烫到心。然而我能怎么办?要不,拒收,那等于见死不救把枫哥置于死地;要不,做枫哥的同谋,把自己撘进去。事实上,当时我没有时间去考虑做什么样的选择,xx凭感性行事,我的猪脑子从来就是单向思维,那就是,在我有能力的时候,我不能推手。
我在危急时刻总是显得特别机灵,那也是许多哥哥喜欢我的原因。急中生智,我“呼啦”拉开裤子两边的拉链,将两个小塑料包一边一个揣进裤子的夹层里,我感觉到沉甸甸的两个小袋顺着大腿一下子滑落到裤脚底,然后重新拉上拉链。
枫哥见药丸有着落了,飞快地动手脱西服,看他如此,我也跟着飞快地脱T恤。脱完后交到枫哥手里,并从他手里接过黑西服。这时候,不需要语言,没有语言,一切都心领神会,默契到一个眼神能读懂十四行诗。
枫哥套上我的白色T恤,刚刚好。因为我习惯穿比较小的恤。我脱了恤就成光膀子。我光膀子套上枫哥的黑西服,绷到几乎要撑破。严格说,赤膊穿西服还不是太露馅,这种地方什么古怪的着装都有,我运动裤,赤膊西服,夹脚鞋,就算是“蓝黛”一奇吧,还蒙混得过去。问题是西服太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自己的。但那时候哪里来得及考虑这些。
这下我准又得挨家里骂了,换衣服时,我一脑门就想这事。表哥急了会不会因此而抽我?想到这,我两颊顿时热辣辣,好像已经挨了抽。等我抬眼,一个白色的身影已经飘然出了过道。枫哥闪得好快,没跟我说“谢谢”,说“当心”,甚至没说“后会有期”……我傻傻地愣怔在那里……
什么事都能碰,毒能碰吗?什么事都可以原谅,一涉毒,表哥表嫂肯定跟我玩命!到了那份上,我还能撇清吗?我说别人把丸子都喂到我嘴边了,我都没磕,他们能信?他们会说,小钧你真这么懂事立场坚定办事有谱药喂到嘴边都不吞我们操屁心?!说你这孩子怎么只长个子不长心眼呢?!完了,彤姐一准还哭。想到彤姐哭,我头皮就发麻。说不定我也会哭。说不定我还会跪下来恳求姐相信我,虽然是那种单跪一条腿假门假势的跪,那也够憋屈。然后,彤姐说,小钧你就跪着吧,跪倒天亮,跪倒你爸妈从新加坡从英国赶过来!你就是跪倒那会儿,我也不会相信你!狗还能不吃屎?狗要不吃屎,你早就从新大毕业了。甚至,我姐还会像过去一千次一万次那样,点着我的脑门说,小钧你白长了个漂亮脸蛋,你要没这么个脸蛋,姐我也认了,不足惜,可你忒让人可惜了!
想到将要来临的风暴,我心里一阵阵发痛,一阵阵犯堵,人整个都僵了,举步维艰。脚下如同绑了铅袋。可老躲在黑黢黢过道里也不是个事儿啊,我总得走出去,总得去面对,去经历,去挨那一刀子,或许是一梭子。
我拖着沉甸甸的两个裤管往外走,刚出过道,立马就被xx堵上了:
“站住!”
我浑身剧烈地一哆嗦。
我还没走出过道,已经听见外边喊:“见到穿黑西装的没!?”这句话给我的信息是,起码到这会儿枫哥还是安全的。凭借我换给他的那件白T恤,没准他还真虎口逃生了。他只要出了“蓝黛”就没事,没事就好。我将身上的西服前襟使劲从两边向中间掖了掖,尽量不惹人注意地往外走,溜边,我估摸走到门边至少得二十步,我加快脚步企图夺门而出,然而没走出两步吗,就叫人注意到。我终是没逃过xx的眼睛。
“站住——”一个二十来岁的男xx截住我,狐疑地看着我身上的黑西服。
我不敢再拽衣襟,胸和肚子就大片露出来,我心虚地扣起一个西服扣,这样看起来好些。这样我就必须收着肚子,把呼吸压在小肚子底下。
xx二话没说,上来就搜我身,顺序是自上而下,先捏西服口袋——这是一定的。然后手抄到背后在在脊背上一阵划拉。重点是腰部,几个来回。屁股处当然不能放过,男孩的屁股口袋顺手就揣东西,而且男孩的屁股又不是什么禁忌部位。xx狠狠地摸遍我屁股,其间,摸到一只钱夹,让我主动拿出来。他翻看了一下,交还给我。
xx开始搜我的腿,先是大腿内侧。在摸大腿内侧时,手背有意扫过裤裆,想感觉一下那里头有没有藏匿东西。他没有直接摸我裤裆,说明还有点文明执法的意识。但那里是重点怀疑区域。虽然藏那里头的做法很拙劣,但多半利令智昏的人都会那么做。xx反反复复搜我大腿内侧,手迟滞着不走,其实还是在观察裤裆里有没有问题。而后,xx两手开始沿大腿往下撸……那一刻,我开始出汗了。
我几乎站不住了,腿一阵阵发软,我已经预感到在劫难逃,马上要瘫软下来……我不清楚两小包药丸价值多少,按价值该怎么判罚,怎么量刑?是拘?是罚?是判?还是杀头?我一无所知。我只知道枫哥什么也没说,就把罪孽转嫁给了我,他甚至没告诉我这蓝色的药丸是什么,该怎么处置,就让我去面对如此强大的压力,在法律的齿轮里独自碾转。倘若我傻一点,没把药丸看得很严重,那就生生地撞上了,那就更惨,更怨。
然而,一种本能的自卫的力量涌上来,我突然拉开嗓子喊,xxxx这么搜的吗?还有没有公民权利啦?你凭什么这么搜我?
我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大勇气,敢跟xx喊,跟他较劲,我怕是豁出去了,拼死为的是求生。
我这一喊,一边有个人回过头来,发梢一甩,一片闪眼的金黄色。
我立马看清那人就是刚才K房里金黄短发的女孩,也很快意识到这女孩原来是xx,至少是线人。难怪刚才就觉得她举止有异,又说不出什么不对劲。
答案在这儿等着我呢。
我不知道这件事于我是祸是福?多半是祸。因为她足以证明我进过那间聚众的K房,后来又眼看我进了隔壁的小K房。嫌疑大了。
我这里一喊,招来她注意,她很快向我走来……
哦操,屋漏偏遇连夜雨,我算是倒了血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