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河 小的时候，离我家不远有一截破旧的城墙，与其说是墙，倒不如说是一个大的土坡。墙已经坍塌，脱落的泥土就堆积在墙根，时间长了就成了一个大土坡。那时我们还小，整天在那坡上爬来爬去，磨得很光滑，走在上边需得小心，一不留神，就会“哧溜”一下滑下来，两耳生风，两脚冒“烟”。墙的外侧，斜斜的伸出几棵树，悬在半空，那些树好像一直都是胳膊一般粗细。有几棵楝子树，不知什么时候，树上就会挂出几串绿色的小球，藏在树叶中，我们玩着玩着的时候，就会有人喊道：“球！小球！”然后大家都争着抢着去摘。还有一棵槐树，春天的时候，树上也会有槐花，像梨花一样白，像棉絮一样柔，香味浓浓的，撸一把塞进嘴里，甜甜的。大一点的孩子，经常爬到树上“荡秋千”，四妮干什么都是好手，尽管腿有点跛，可是胆子{zd0}，荡得{zg}。看到四妮晃得那么高，其他人也不甘示弱，使劲的晃起来。不管谁失手跌下来，哪怕扯破了褂子，划破了裤子，或者摔得龇牙咧嘴，依旧爬上去荡来荡去，没有谁会哭叫的。 二胖年龄小，常和几个小伙伴在墙角掘蚯蚓，掘到了就放进玻璃瓶子。有一次，几个大的逗着二胖玩，不知怎样就急了，二胖拎起一条蚯蚓，一边抖动，一边嚷着：“咬你，咬你！”那半尺多长的蚯蚓在二胖的手里扭动着，我们都装作很害怕的样子，一下子四散开来，爬坡的爬坡，上树的上树，慌忙中，有的从坡上滑下来，有的从树上跌下来，我们都大笑，连挨摔的也大笑起来。二胖最得意，一边跳着，一边拍着屁股，一不小心，鼻子上就吹出了一个大泡泡。大家笑得更起劲。 二胖整天跟着我们东跑西颠，大家也都喜欢和他一起玩。有时，我们就领着二胖到北边的桥上去玩。 庄外有一条弯弯的小河流过，就像母亲的臂膀，将我们的村子揽在怀里。河上有座桥，那便是通往庄外的{wy}出口。桥是用门板大的石头砌成的，许多块叠在一起，桥上整天响着独轮车粗笨的吱呦呦的声响，人们急迫的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还有劳动归来的笑语声。河水小的时候，我们就到桥洞子下去乘凉、摸小鱼，有时还能寻到鹅卵石，贴在脸上凉凉的，握在手里滑滑的。水深的时候，伙伴们就从桥上跳进河里，“扑通扑通”的，溅起的水比桥还高。我不会游泳，二胖也不会，我们两个就扳着石缝，两腿使劲的扑腾。桥上桥下，水花四溅，笑声连连。大雨过后，河水漫过桥面，我们大一点的就淌着没膝深的水，在桥上走来走去。手里拎根棍子，一看到冲上来的鱼，就用棍子猛地打去，有时竟然能够打到鱼，然后，一把捞起，远远地抛到岸上，二胖几个年龄小的，就呼叫着拨弄起来。 桥的上边有一片沙滩，那是我们最喜欢玩的地方。小河在那里陡的向南拐去，河面宽了许多，河水缓缓的流着。河边积了一大片沙，厚厚的，软软地。岸上有许多柳树，擎着高大的树冠，绿色浓浓，树影摇曳。长长的柳枝垂落下来，有的触着沙地，有的拂着河水。风一吹，树影晃动，水中的小鱼尾巴一摆，仓皇逃进水草里。河的西边，是几块瓜地，二胖家的瓜地离河最近，看瓜的是他姐姐，有几次，我们去那儿玩，还吃到了西瓜呢，瓜甜甜的，真好吃。有时，我们躺在河边的柳荫下，还能闻到西瓜的香味儿，还能听到二胖的姐姐唱歌的声音呢！ 河里有很多水草，这儿一从，那儿一片。岸边的水里，有很多小洞，那是螃蟹的窝，你慢慢的伸手进去，往往能摸到螃蟹。螃蟹将腿缩在壳下，紧紧地箍在洞底。你用草梗轻轻地捅几下，它就怒气冲冲地张开钳子来夹，慢慢地就会随着水草爬出来，一出洞口就急不可耐的逃跑，你只需轻轻地捏住它的壳地两侧，就将它反过来，看着它惶恐的挥舞着钳子，我们胜利似的叫着嚷着。 二胖是摸鱼的好手，捉螃蟹，逮虾米，也很在行。有时，眼看着虾挺着枪要蹦远，眼看着螃蟹挥动着钳子要逃进水里，二胖伸手就能把它们制服。二胖说：“对付它们，还有更好玩的呢！捏住虾的头，在它的枪上串上一个小面团，再也不能刺人。对付螃蟹吗，也好办，给它带上个橡皮套就行了。”二胖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大家笑得前仰后合，仿佛看到虾顶着面团，踉踉跄跄的走来，好像看到带着橡皮套的螃蟹挥舞着钳子，怒气冲冲的爬着。 有时，我们折柳枝编帽子，有时，我们摸鱼，还打水仗，偶尔，也去偷几个苹果。有{yt}晚上，我们在河里摸鱼，摸够了，就爬到岸上，折柳条编帽子，编够了，就躺在沙滩上玩。我半闭着眼睛，月色朦胧在河水的潮湿里，西瓜的香味儿，混合着水草的清香，弥散在空中，从远处飘来了二胖的姐姐的歌声，在朦胧的月色里，就像潺潺的溪水一样轻柔，又像小鸟的歌声一样婉转。我似乎看到二胖的姐姐，圆圆的脸蛋上，两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似乎看到她的两个小辫子一翘一翘的。此时，连我也混成一股水草的清香，和那歌声一起迷离在月色中了。 不知是谁说到了二胖家的西瓜，二胖很兴奋，他告诉我们：他家的瓜地里，有一窝刺猬呢！ 我们问：“它们偷瓜吃吗？” 二胖说：“它们不吃，专咬瓜梗，比偷瓜贼还可恶呢！他爸爸留下的瓜种，都这么大了，也被弄坏了。” 二胖抡开胳膊比划着。竟然有这么调皮的家伙，还有那么大的瓜，大家都想去看看。 二胖有点为难，说道：“爸爸怕别人弄坏了，不让看。” 我们都说：“我们不摸，只是看看。再说，我们不出声，没人会知道。” 二胖点点头，我们喊一声，就向二胖家的瓜地跑去。爬上一个土坡，再过去一块玉米地就是，快到地了，四妮使劲摆手，示意大家停下来。他把手放在嘴边，小声的说：“慢一点，别出声，别踩坏了瓜秧。” 二胖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才跟上来，一边跑一边嚷：“等等我，等等我，要不，我喊摸西瓜呢！” 大家都小声的说：“别出声。” 四妮摆摆手，我们都趴下，等二胖来了就一起向瓜地爬去。我们爬了一阵子，既没有看到刺猬的影，也没有寻到那大大的瓜。有的站了起来，四妮拉了一把，又趴在了地上。有人说：“还是回去吧。”另一个说：“这儿有一个瓜，我们顺便抱回去吃吧。” 四妮爬过去，摸了摸，说道：“太小了，还欠点，吃了就可惜了”。 我们正说着呢，只听二胖的姐姐从瓜棚里出来，喊道：“谁啊？干什么的？” 大家忽的站起来，一起向河边跑去，二胖的姐姐喊道：别踩了瓜，别摔着了，慢点跑！ 我们一路小跑，一口气跑到河边，“扑通扑通”跳进水里，打起水仗来，不知道玩到什么时候，四妮说：“回去吧，再晚了，家里人又该骂了。”我们便回家了。 第二天，我跟着大人去走亲戚。晚上，又和其他小伙伴们到河边去玩。除了二胖，大家都来了，过了一会儿还不见二胖的影子。有人说：“肯定是昨晚我们摸西瓜，二胖的爸爸知道了，二胖肯定挨打，不跟我们玩了。”大家都点点头。 我们折了许多柳条，也没心思编草帽，也没心思摸鱼，也没心思捉螃蟹。二胖真的不再跟我们玩了，还是回去吧。大家觉得昨天是闯祸了，正说着，只听二胖喊道：我来了。二胖忽的站在我们面前，还抱着一个西瓜。 二胖说：“昨天晚上，不知被谁踢裂了好几个瓜，再不吃就要坏了。” 我们问：“你挨揍了吗？” 二胖说：“没有。爸爸说了姐姐几声，就没再言语，姐姐一整天不和我说话呢。到晚上，爸爸说，把那几个瓜都吃了吧，还有一个没吃，姐姐让我给你们，说晚上可不能到瓜地里乱闯，再去，就要挨打啦。“ 我们一哄上前，啃起西瓜来。然后跳到水里，玩起来。 月光澄明如水，那动听的歌又在夜色里飘扬起来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