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思旧处，日夜过着天；时时处处过往的﹑过往的……在哪个旮旮旯旯？

从早晨或别的什么时候醒来，从日常或者别的什么生还；“生”念叨着何重，说到“还”，轻去了。

空气仿佛某种细胞缀成的网，是看不见的皮肤，不停迎接又不停放过扑面而来的时间，时间好象注水猪肉，彼此的张望让空无的忧郁与留下的酣梦不时交织成记忆的水花。

记忆，象阑尾……

记忆象不称职的摄影师，无法让人相信幽灵一般的咔嚓一声里复现了什么；记忆象没有助手的馆长，独个摊开藏品时的不予讲解﹑没有确证与其xx不相匹配。当回想之时，朦胧中曾经的自己看似在做哑谜；如果看其中有自己的影像，清晰地看到影像中的自己就是一个陌生人，有时，让自己看着无所谓，有时，看着惊奇。

在梦中xx，在街头，路边，阶上，或……垂头拢膝昏昏欲睡的流浪人，什么样的流浪的梦？……

路边的树，象公鸡的精魂，尾羽上张，但伸头入地；路上的人，行色匆匆。

行人走得大同小异，脚一前一后﹑一前一后，仿佛千千万万的筷子在不断的伸开又擦在一起﹑擦在一起又伸开。

老到用不了了的车，不新﹑不动，莫名其妙地摆着，往事烟消云散。

曾经，有一次，坐在车里较高的地方，眼前﹑窗前到处是光，无边无际的光迎着一边出声一边跑着的车而来，车的声音鼓鼓囊囊﹑齐齐唰唰但又空无一物，似乎光在车里车外喜相逢，热情相拥﹑热泪盈眶﹑哈哈大笑，或者，交谈﹑哼歌。

不用抬头，睁睁眼：

太阳，月亮，xxx的宿命？

经过崭新的废墟，空气粘粘乎乎﹑躲闪躲闪；到了晶莹﹑浅白的台阶﹑廊柱﹑门厅…空气圆圆的笑蒙蒙相衔，光游移着，像是空气的面具；廊外，水波如淡光不停地织在一起。

挂着一些大像片，大，但是挂得高，看似又不大。像片上的脸不管正面﹑侧面，看起来都会向人偏过来，但又暗又不靠近﹑沉甸甸的，如果偏过来，应该会紧张。

无穷无尽的标本；边走边看；人人都能当的皇帝的新衣。有的时候，闻到浸透汗水之后的汗味，有如嗅着自己的爱人或孩子干净的旧衣裳，而且，还会寻找到泪的痕迹。

巨大的﹑光滑的﹑凉凉的圆柱中间，荡过一只小白蛾。

风忽来忽去……沙干了，绊住的花风化，开裂…闹钟响了，有东西掉进鼓里，惊破老树如卵的梦。

旷野中，落着一支牛角；捡起一嗅，刺鼻的腥臭牛角尖一样；一无所措地渗骨发麻。

草簇簇密，簇簇浅，似乎大地在谢顶。

星空与大地相连的地方，一片漆黑，又蠢蠢欲动，象有数不清的乌鸦在那里鼾睡。

白天大家一般会在一个地方，而且在到天黑就会离开。此时，正要离开，作为熟人或陌生人的两三位异性忽然来了，就象现在白天才开始，这样的颠三倒四让人感到惊喜。

到处红着，粗糙，满是细细的数不清的颗颗粒粒。人远远近近；有人在走，慢慢地动着，有人耸起一条腿放出一条腿地坐着。到处看着远，有一些金字形的东西。

空房间，有的被渐渐拆开﹑打散，变成凹凸不有致的一堆混着一堆；有的地方，可以显出原来楼房的宽度，但看得出原来都不大，高度也没了。有的空房间，是渐渐造起来的，又渐渐放进去东西，有的还有人住进去；这样的房间，就宽来宽去，还越来越高，一边高，一边藏住东拉西扯的宽。

里外，不亮，也不是黑的，看得清。

一条路，沿着它，走不了几步，就望见影影绰绰的石碑﹑石栏之类了。

走过一个指示牌，指示着一个纪念碑。过去一看，靠着山有一大片地方，建筑起一个很高很大的纪念碑，碑身﹑碑座﹑绕碑的花台，碑四周的石台﹑石台周围环碑的石柱和石阶，一应俱全。

纪念碑虽然没有高出山外，但似乎灵魂拔地而起，而且如同厚﹑重﹑大的冰川，让人一看到就一下子感到自己好象也在发紧﹑拔高，同时硬梆梆地发鼓，山林也一下子变小变软，模糊掉了。

在碑四周走着，突然想吃东西了，就走到石栏前面坐下，吃。吃的东西入口，柔，甜；掰开，就闻到香味，边吃边寻找香的气息，闻着闻着，就淡了﹑远了﹑没有了。

入口的东西先嚼着硬，吃着吃着，想到多少无色无味但硬梆梆且发鼓的事来，有历史，有正发生的事，有预想的事……

历史，一切无不有历史；新人新事在旧人旧事的荒冢陈墟之中聚拢又散开，散开又聚拢；……不断过往之旧人旧事、不断碰上之新人新事之间的撮合与漠然；事物堆积又消散，投影翻成幻影，幻影遥映，翻遥映。

纪念碑很大，但还是记不下多少和什么，却还是要建，而且建造得尽可能大，象是某种做大的木乃伊，能发人深省或让人感动，虽然上面写的是“由此上溯到…”之类气吞千年如？如神，的话。

碑是一种代表，代表层出不穷，满世界都可以是；但人，满世界就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