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 筒 与 酒 瓶

     我的书桌上放着一只瓷质的笔筒，是前年秋天从瓷器展销市场上买来的。

     这是一件仿清风格的景德镇瓷器，白色的底釉上画着六个穿红着绿、嬉戏玩耍的小孩子，旁边衬着一棵老柳树、几簇青草，远处是一抹青山。画面的右上角写着三个字——婴戏图。这件笔筒胎质细腻、造型简洁、画面优美、釉色艳而不俗，极富欣赏价值。每次看到它，都给人一种赏心悦目之感。真是百看不厌、越看越爱。

我的书桌下面还放着一只瓷质的酒瓶，是前年冬天从废酒瓶收购点拣来的。

    我那时住在城边上，闲着没事时爱到城外散步。城北边有一家收旧酒瓶的，各种各样的酒瓶堆放在马路边、杨树下，数以万记。酒瓶以玻璃的居多，瓷质的也不少。各种造型不同、釉色不同、花纹图案不同的瓷酒瓶被胡乱地堆放在一起，任凭风吹日晒土脏雨淋。有的瓷瓶已经碎成瓷片，主人也不管不问。这些旧酒瓶是纯粹的废品，几乎没有任何回收价值，只能砸碎了卖瓷片，还不如那些玻璃瓶，可以卖上个三毛二毛的价钱，所以主人才不把它们当回事。但在我看来，这不免有些可惜。以我拣回来的这只酒瓶为例。它是一只六棱形的青花瓷瓶，胎质细腻、造型端庄、画面精美、釉色纯正。瓶体的下半部画的是《清明上河图》局部、汴京城内的一小部分。鳞次栉比的房子、密密麻麻的屋瓦、熙熙攘攘的人群、奔驰而过的马车、汲水的市民、谈天的商贩等，全都生动逼真，跃然瓶上。绘画用的蓝釉明快之极，可以超越明清青花的釉色。瓶体的上半部，六个棱面上，间隔排列着方形的印章和圆形的图案。方形印章内有四个篆体字——孔子六艺。圆形图案是汉画像砖上的飞虎图。也都用蓝釉。有一个棱面上没有印章和图案。写着四个鲜艳的红字——孔府家酒。整个瓶体上的画面密而不挤、繁而不乱。我一见之下便爱不释手，当即拿回家里，时时把玩。

青花瓷是中国的国瓷，那种白与蓝的搭配堪称绝配。其它风格的瓷器，无论多么美艳绝伦，在青花瓷面前总是相形见绌、黯然失色。比如这只酒瓶，它胎质比那只笔筒要细，形体比那只笔筒要大，工艺比那只笔筒要复杂，釉色比那只笔筒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没标注出自哪个窑口，但一定是出自名窑，假如当初也被做成一只笔筒，其实用价值和观赏价值都不会低于那只景德镇的婴戏图笔筒。但不幸的是，它被做成了一只酒瓶，在酒被倒出之后便成了无用的废品，被人随便丢弃，或者干脆砸碎了卖碎瓷片，如果不是遇到我这种有爱物癖的人，它也许将永远与废品为伍，或者早已粉身碎骨。

由物及人，也是一样。同样才干、同样品质的人，放在不同的位子上，展现的社会价值便xx不一样，关键就看他是被做成了酒瓶，还是被做成了笔筒。人生这种因身不由己而造成的贫与富、贱与贵、穷与达的差别，古人把它叫做“命运”，现代人把它叫做“机遇”。

                       2010年05月27日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