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排练

下了一夜的雨。第二天起来，满校园都湿漉漉地，路上还有很多积水。吃完早饭，我带大家沿着芙蓉湖走去院楼开座谈会。那天的芙蓉湖可真美，大雨过后，它像一颗亮晶晶的眼睛，湿润又有神，湖边还有几只白鹭悠闲的散步。蓝天那么纯净，山上烟雾缭绕。一切都被大雨洗得清清亮亮。除了和大哥和德秀比较冷静外，石老师和其他几位姑娘都高兴的不得了，踩着水跳来跳去，快乐的笑声在湖边荡漾着。正繁边走边唱，清澈的歌声鲜明的景致，还有美丽的姑娘，这情景美的让我想落泪。我跟德秀说正繁唱得真好听，德秀说，在他们家乡，边弹边唱就是日常生活。做了{yt}活，到傍晚的时候那么疲倦，一唱起来，什么劳累和忧愁就都给忘了，唱歌的时候就只有开心。这些话，又一次让我的眼泪涌了上来。

在院楼开完座谈会、拍完照，早上的日程就结束了。在逸夫楼吃午饭的时候，石老师说，普米族的恋爱风气可比汉族要开放多了，他们很小的时候恋爱就被允许了。这可引起了正繁的话头，他说谁家有红白喜事的时候，小伙子都争先恐后的去，遇到了喜欢的姑娘，就悄悄约个时间去山上对歌。到了对歌的那天，傍晚的时候上山去，小伙子们在一个山头，姑娘们在另一个山头，远远的唱着，一唱就唱到快天亮。第二天还不回去，肚子饿了就采野果吃，或打了猎物烤了吃，总之在山上是不会饿肚子的，更不会无聊，好玩的多着呢。第二天晚上接着对歌，第三天还不回去，直到尽兴了，或者把姑娘的芳心唱过来了，才回家。对歌的时候什么心里话都敢唱出来，可是见了面，两个人就羞红了脸，一句话都不敢说了。我们都笑了起来，问正繁你对过歌吗？正繁说那当然啦，十二三的时候就被拉去对歌，在山上一待就是四五天，有时候时间太长了回去了还挨父母的打呢，不过只要不玩的过分，父母一般是允许的。这简直就是《边城》！不过我可从来没梦想过《边城》的主人公们有{yt}能够坐在我身边，这真是我生命中的惊喜啊！

这次午饭聊的太开心了，吃完饭都快一点了。之前和我们这边的演员（都是林老师《性别与文学》课上的学生）约好下午一点半集合排练，于是我和他们一起回去招待所拿了乐器，就又到了院楼。因为有了乐器，这一段路自然是又弹又唱，一路欢歌。他们是那么引人注目，一对稍显年老的外国夫妇好奇的一路跟来，因为我要赶时间，所以在前面带路，这两位外国朋友就在后面拉着和大哥问来问去，和大哥不懂英语，用body language比划来比划去，难为死了。终于到了院楼，我又要去拿排练厅的钥匙，还好我们这边一位演员许晋阳先来了，多了一位人手，他和两位外国朋友交流起来：

“Will they have a perfromation?”

“Yes.Tomorrow evening at 7：30 in Jiannan hall.”

“OK.Thank you.We will be there then.”

“You are welcome!”

哈哈，他们真是好样的，这么容易就为演出招来了观众。我们的演员也到了，我先带着双方做了自我介绍，并且给同学们讲了一些这短短的时间中我所了解到的普米文化，大家都对他们特别感兴趣，问这问那。因为有些节目需要配乐，而排练厅和院楼大厅都没有电源插头，所以只好到102教室的小小过道里去排练，真是委屈他们了。

前面的节目都有所准备，只有{zh1}一个撞跨舞我们六个演员和他们一起跳，还要拉台下的观众一起跳，这样整个舞台气氛会很活跃。我先请他们教我们跳撞跨舞，这样也可以让双方演员更加熟悉。四位姑娘拉着我们的手站成一排，正繁挎着羊头琴在我们前面弹着节奏，伴着音乐，他边弹边跳边喊着“一二三四五六七一二三四五六七”。这个节奏很特别，一踢右腿，二把踢出的右腿往后弯，三把右腿放下，左腿离地，同时把胯往右撞；而旁边的人踢左腿，胯往左撞，这样两个人的胯就撞到了一起。普米族的习俗是谁被撞得最疼，就待谁最亲。四五六七不撞胯，双腿交替着离地着地，再到一的时候踢右腿，一直重复着跳下去。这是往右撞胯，往左撞跨的只需要踢左腿胯往左撞就可以了。四位姑娘拉着我们跳，正繁在前面跳，我们一会儿就学会了，跳的好开心。

学会了之后，就按照剧本双方合起来练一遍，这可是{dy}次合排。正在练的时候，总导演甜甜师姐到了，合排的事情就一切都听她的了。没多久我们排到一个叫做《姐妹调》的节目，四位姑娘手拉手从一边上场，声音先是轻轻的，像从遥远的山头传来，接着声音渐渐变亮，像阳光拨开云雾毫无遮挡的照射着起伏的山坡和成群的牛羊。小小的过道哪里容得下这样的歌声，我仿佛来到了一望无际的大草坝上，在蓝天白云下面，正直青春年华的少女手拉手晃动着鲜艳的衣裙，在属于她们的天地中愉快的放声歌唱，那歌声就像一汪来自天上的清泉，xx纯净xx美好，没有丝毫人世的烦恼和纠结。我并不知道歌词，可是在听到的一瞬间，我的眼泪立刻就冲出了眼眶。

和他们在一起，我总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情感，那一股莫名的感动和激动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悄悄从我的内心里闯出来。也许是多年来内心所向往的诗意生活忽然出现在面前、也许是这些像清水一样单纯的兄弟姐妹让我感动、也许是对自己从来不曾这样自由的生活过的痛惜……这些原因也许都有，但是我实在无法用理性分析为什么我的眼泪时不时要冲出来。也许，这世间有一种美的{jz}，它无法用语言形容，却被眼睛、耳朵和心灵感受到了，它直接冲击着这些感官，让人不知所措情不自禁的流泪。是啊，她们都不是天仙美女，甚至她们的皮肤由于常年劳作日晒过多的原因，都有比较严重的暗斑，也不懂得保养；她们也没有多少文化知识。可是她们四姐妹站在一起放声歌唱，那种令人震撼的永恒的美，又有几个人的心灵能够抗拒？那种美是青春、是自由、是爱，是只属于她们的、我们永远也无法进入的世外桃源。

接下来的几支歌舞《爸爸的女儿》、《咦吧哄日》、《推磨回娘调》、《老人舞》、《敬酒歌》、《普米大舞》等，无不美好的给人震撼，甜甜师姐也被感动的频频落泪。之前我们以为《老人舞》是很忧伤的舞蹈，所以以“日子{yt}天过去，当年的新嫁娘，{yt}天老去。她们的心里是否也会有遗憾有感慨……”这句话引出《老人舞》。谁知亲眼看过之后，才知道这是一支那么欢快的舞蹈，于是心里又被普米族的单纯与快乐深深感动了。他们的生活里并不是没有烦恼，而是他们愿意选择快乐，忘记烦恼，正像和大哥给我唱的一句山歌一样：“烦恼忧愁我带走，快乐给你留下来。”当天晚上回去我就把台词改成“日子{yt}天过去，当年的新嫁娘{yt}天老去。在垂暮之年里，她们的舞姿依然欢快，仿佛那些哀怨与忧愁，从来不曾有过。”

对她们来说，唱歌跳舞是那么快乐；对我们来说，知不知道她们唱的是什么跳的是什么根本不重要，歌声和舞步本身的美好就足以使我们的身心感动万分。那天我们排练到很晚，吃完饭回到招待所都八点多了。回去之后德秀还要过去两位男生那里排练口弦合奏《敬山神》，而我就把石老师的电脑借过来做PPT。石老师电脑上有很多她们的照片，我告诉她我需要什么，她都帮我找了出来。等她们排练完回来我已经大体上做好了，只是还需要德秀和长秀给我口述几首歌的歌词。她们今天又唱又跳，真是累了，长秀说着歌词，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我让她回去睡觉，德秀帮我口述，PPT做完，舒舒服服地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