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 一、 最悲情的“赌局”
那是在1960年夏天。当时河南农村每个农民每天“勉够点”{能吃到的粮食}是3两到5两,学生户口在学校,每月供给23斤。我们班河南范县籍学生张显贵与内黄籍的学生司某打赌。张显贵说:“我能一口气吃25个一两一个的窝头。”司某说:“你要能吃完25个窝头,我认输,25个窝头的饭票我出。如果你吃不完,你得加倍还我饭票。” 赌局开始了,全班48个同学在旁边观赌。张显贵竟连吃下19个一两一个的黑色高粱窝头。张显贵正要吃下剩余的6个,班主任王老师突然赶到,掏出他自己的5斤饭票还了司某,制止了这场最悲情的赌局。
二、最稠的“密植”
1959年秋天,正提倡“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三面红旗,“共产风”“浮夸风”“生产瞎指挥风”甚嚣尘上,各地政府提出“三年超过英国”“七年超过美国”,“全国跑步进入共产主义”。 为了放“小麦高产卫星”,不少地方就遵照xxx主席“水肥土种密保工管”的“农业八字宪法”,动起了“密植”的主意。一开始是拔掉耧码门,要求拉耧者放慢脚步,让麦种顺耧码门往下淌,后来用“耧套耧”,再往后用铁锨满地撒,要求每亩地播种量不能低于400斤。当时的领导解释说:“明年一个麦穗接三四个麦籽,亩产不一千多斤吗?” 种子种下五六天后,“奇迹”出现了:小麦发芽后把地面一下子拱挂起了半尺高。各排各营先后敲锣打鼓到县委去“报喜”,庆祝“小麦密植卫星发射成功”。由于“小麦密植卫星发射成功”的单位很多,县委大院报喜的人山人海,昼夜锣鼓声不断。 第二年,密植的麦苗都枯死了,一亩地只有几十根活了下来,而且一棵只结一粒麦籽。
三、最瘦的牲口
1958年实行“公社化”,宣布“共产主义已经实现”,农民一村一伙,农民住宅“大搬家”,房屋拆掉后梁檩大伙烧火,铁锅运到几百里外的山上“大炼钢铁”,谁家冒烟“辩论”谁,常见的“辩论”方式是让被“辩论”者跪在叠放的三张桌子上,然后把最下边的桌子蹬倒。我的邻居魏某因为主张“牲口分槽喂养”,被罢免了县长职务,在“辩论”会上满脸被“愤怒的群众”用臭鸡蛋砸得蛋黄流了一头一身。接着实行“一村一圈”。各营(几个村组成一个营,对农民军事化管理)派阶级成分是贫农、下中农的农民当饲养员。 几个月过去,各村大伙因为缺粮而相继停伙,农民吃完了榆树皮,挖光了大花苗根,拔尽了地梨(长在水边的一种香附类的草),上级每天供应的“勉够点”是3两木薯干(或燕麦)。饿急了的农民见啥偷啥,当时有人形容“公社社员都是贼,谁不敢偷饿死谁”,牲口圈自然也成了偷的目标:缸里伸手偷,槽里拣着偷,饲养员偷,公社社员偷,除了地富家不敢偷,其余谁都偷。 偷的结果,牲口个个都长出了“翅膀”(露出了骨头),别说下地干活,根本就不会站立。如果让它们站起来,需要派4个“棒劳力”来“抬”:一个人向上拉笼头,一个人向上拽尾巴,另两个人把木杠穿在牲口肚子下往上抬。大家还必须一齐喊“一!二!” 在山西灵石被打成“右派”回乡“改造”的李老师,在街上画宣传画时画得牲口露出了骨头,加上他干活时竟敢向其他人讲《聊斋》故事,人民法院以“攻击社会主义”“腐蚀青年”两项罪名判他五年有期徒刑。
(四)最错位的“忆苦思甜”
1966年xx开始,县里开忆苦思甜大会,有关领导请了几位苦大仇深的老贫农诉旧社会的苦。第二个上台的是一位城关公社碾头村吴姓老大娘。她一上台就泣不成声说:“我一辈子受的{zd0}的苦是1960年。俺家六口人在大伙上一顿打了六勺红薯干面稀饭,俺二小端着瓦盆一边走一边喝,没走到家,六勺饭喝了个精光。看着孩子饿得皮包骨头,当娘的舍不得打他,全家人抱头大哭。”负责喊口号的学生大喊:“不忘旧社会的苦!幸福不忘xxx!”可是,会场上却鸦雀无声。会场主持人说:“吴大娘旧社会的苦记串了。”接着,舞台上来两个彪形大汉,把吴大娘架了下去。
(五)最卑劣的“告密”
文化大革命开始,一位与我最要好的张姓同学(此人后来在某公社任副书记),为了参加“红卫兵”,向“工作组”告发我“偷听敌台”。 专案组几个人到我家去搜查。他们看到我家三间破平房,不通电,点着煤油灯,没有查到如“红灯牌”之类的电子管收音机(当时中国还没有半导体收音机)。{zh1}看到我桌子上有一个缠着废漆包线的废蜡纸筒,一个耳塞机,还有一个活动电容器,另外一个装有中药店买来的“自然铜”碎片的塑料管。一个精通收音机技术的人用一个缝衣针拨动塑料管里的“自然铜”碎片,足足摆弄了一个多小时,{zh1}摇摇头带领专案组走了。 据说这位技术员从耳塞里只听到了一句话:“哒——滴——哒,小喇叭开始广播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