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祭。
2006年10月我父亲也这样走了,对于亲人的离开,总是有相似的痛,所以我哭了,所以我转载了!

 

再过几天,父亲的忌日和母亲的生日相跟着到了,写了一段真实而粗糙的文字,纪录母亲{zh1}的日子,且为祭。

 
——母亲:这一次若是不好,千万不要抢救,你记住!

 

二月初九,是父亲的忌日。这些日子,母亲老是心事很重的样子。母亲不爱唠叨,总把心事藏在心里,我知道她又惦记父亲了,就尽量跟她说些不关紧要的题外话,转移思路。

    二月初四的夜里,母亲又去了好多次卫生间。透过房门的雕花玻璃,不时看见她病弱的身影缓慢而朦胧地走过。心衰的母亲一直服用速尿类xx,有时候身体肿得厉害时母亲自己会加大药量,随之就是频繁地排尿。为此,母亲总觉得歉疚。夜里怕影响我们休息,她总是脚步很轻,也不开灯。白天家里如果有客人,母亲就坚持去前院的厕所。那里是蹲式马桶,母亲蹲起是很困难的,我劝她,她也不听,就这样坚持着。她考虑得太多,老是勉强着自己,却一定会照顾到别人的感受。所以,那些日子里我们尽量拒绝陌生客人的来访。

    母亲在卫生间和卧室之间往返时,我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我的睡眠一向很好,原来还要更好一些,基本属于放倒就着的一类,因为牵挂母亲,现在已警醒了许多,夜里总要去母亲的房间看看,母亲通常是侧卧着(她的病使她不能平卧),身上盖着的被子由于心律不齐的原因而急促地上下起伏着,有时氧气机还在呼呼地响着,吸管却掉到了一边。我会关掉机器,让她安静地睡一会儿。但是这天深夜我是被母亲的呼叫惊醒的。卫生间的灯亮着,母亲半跪在马桶前,双手紧紧抓住马桶边沿,我搀起她,把凳子拖过来让母亲坐下,她干呕了一阵,我为她抚摸着后背,递给她一杯水,母亲漱了口,慢慢地直起腰,似乎平静了些。她说今晚腹泻,恶心,肚子也疼。我想了想,白天也没吃什么生冷食物。我说咱上医院吧,我给我哥打电话去。母亲说,别,等到天亮再说吧。我拗不过她,只好给她吃了止泻药,安顿她睡下。回屋时我看了一下钟,是一点十分。我盘算着,天一亮就给哥哥打电话,得让母亲早点去医院。

    母亲躺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起来了,还是腹泻,干吐。仍固执地坚持要等到天亮才去医院。母亲的体力很虚弱了,我得半搀半抱着才能走动。偏偏爱人又值班去了。到后来我们俩都被折腾得精疲力尽了。

    天刚亮,我给哥哥打了电话。给母亲做了粥。母亲不吃。顾虑着到医院也许要做一些检查化验,需空腹。想想也对,就没勉强。

    120急救车来了,我和嫂子一起把母亲抱上车。母亲晕车,我要求司机师傅开慢点。到了医院,嫂子跑进去推轮椅,我扶着母亲在大厅坐着。母亲突然说:这次如果不好,千万不要抢救,你记住!我惊讶地看着母亲。母亲的表情平静而坚定。我说,妈,没事的,咱住几天院调整一下就好了。

    四年前母亲突发心肌梗死,加上她原来有先天性心脏病、房颤、风心,情况特别危急,医生已下了病危通知书,但是母亲奇迹般地闯过来了。后来因为心衰,母亲的体质越来越差。每年都要住几次院。医生说像母亲这类心梗引发心衰的病人三年内的死亡率是百分之七十,而我的母亲已经坚强地过了四年。母亲在创造着奇迹。

    我们直接把母亲送到心内病房。这几年,这儿就成了母亲的第二个家。母亲以前曾戏称该大修了,就来这里上坞。医生护士都很熟悉,见了就问,大娘,来了呀?像在街上碰见了熟人打个招呼,很亲切。

    医生安排做了几项检查。然后安顿母亲住下,输液。随后我给姐姐打了个电话。

    母亲又去卫生间。我发现便后的马桶里变成紫色的了。心里一惊。去年母亲住院时曾有过一次消化道出血,就是大量便血。当时血压一直下降。很危险。迅速调了血浆输血,同时输液xx,后来才慢慢调整过来。我赶忙叫医生过来。医生看了看,神色凝重。为母亲验了血,做了输血的准备。好在化验结果还可以,血压也算正常,而且母亲也没有再便血。大家的心才慢慢安定下来。

    下午姐姐赶过来了。母亲的病情也稳定了。吃了些稀饭。精神恢复了不少。我们协调好陪护的时间,根据以前的经验,估计需要三个周左右才能出院。

    第二天母亲的病情明显好转了。这是在我的预料之中的。腹泻止住了。医生开始为她调整心脏功能。

    
——母亲:做个好人,多做好事。别人帮过你的,一定要记着报答。你帮过别人的,万不可放在心上。

 

{yt}晚上,在医院陪护的哥哥来电话,说母亲的一个老同事赵姨也在住院,刚才来看过母亲。母亲的精神不错,两个人说了好多话。赵姨的女儿当时跟我在一个系统,关系不错。后来大家都离开了,慢慢地就失去了联系。赵姨当年是我母亲的同事,后来因为解决夫妻两地分居调走了。以前我见到过赵姨,她问了好多关于母亲的事。想来她们也是分别很多年了,几十年不见的老朋友,这次居然在医院遇上了,真是令人感叹。

    第二天我去医院。母亲告诉我昨天赵姨夫妇来过了。母亲说,你张叔八十多了,很结实,人长得也精神。

    下午母亲输液后我出去买草莓。回来时看见母亲的床前坐着一个干瘦的老人,头发稀疏花白。母亲说,这是你张叔。老人笑呵呵地说,是樱子吧?我跟张叔寒暄了几句,洗了草莓,端过去,在旁边陪着他们说话。张叔走后,我问母亲:妈,就张叔这模样,您还说他精神?比我爸差得太远了。母亲拈了一颗草莓,端详了半天,慢慢地放到嘴里,不语。我自知说错了话,赶紧岔开话题。

    这些天母亲的情形很好。血压、心率基本稳定了。母亲的心情也不错。时常跟医生护士开开玩笑。挂着液体的母亲说自己是系着绳子的老牛,提着输液瓶子去卫生间是老牛放风了.....因为她的病例特殊,有时会成为医生为实习学生讲课时的活标本,母亲总是认真配合,从不厌烦。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照这样的发展态势,我想也许半个月左右母亲就可以回家了。

    这天晚上是我陪护。晚上八点母亲吃了药就躺下了。一夜似乎很平静。早上我起来时母亲还睡着。我悄悄地去外面的公共卫生间洗脸。回来时母亲醒了。脸好像有点肿。我用手按按她的腿,指头按下去有明显的凹痕。母亲慢慢坐起来。好像有些吃力。我问:妈,您是不是不舒服呀?母亲说:身上是肿的。昨晚一宿没小便。我心里一顿,怎么回事?这些日子一直用着xx剂,小便次数明显增多,夜里一般要起来三四次的。一宿无尿就很不正常了。

    七点,母亲的主治医生来了。他听了听心肺,问了情况,没说什么就走了。一会儿嫂子来了。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已经跟医生交流过了。嫂子是喜怒哀乐皆形于色的人,我心里有些不祥的预感。当着母亲的面,我们没法交流。过了一会儿,护士来了,要为母亲插导尿管。刚开始母亲不接受,她是个特别自爱的人。疾病使她不得不放弃尊严,这让母亲很无奈。医生耐心地向母亲解释,插导管有利于尿液排出,并允诺过两天排尿顺利了,导管就撤掉。母亲很不情愿地接受了。但坚决要求穿着内裤和衬裤。躺在病床上的母亲,看着面前的输液管说,老牛被拴了两道绳子,这回是动不了了。满脸的沮丧。我心里憋得难受,强忍着眼泪才没掉下来。

    肾衰。医生说,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出现了。那怎么办?我追问。看看今天的情况如何,如果仍排不出尿......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

    怎么会这样?母亲那些危险的时刻都挺过来了,肾衰就没办法了吗?我的脑子突然一片空白。我太天真了,总认为母亲浮肿的时候加大xx剂排尿多了就会好的,怎么没想到有{yt}母亲的肾不工作了会如何?

    我绝望而悲哀。自父亲去世以后,病弱的母亲一直是我温暖的港湾。再忙再累,看到母亲的笑容,我就觉得幸福和安心。难道,我依靠着的母亲也要弃我而去了吗?上苍呵,救救我,救救我的母亲!

    我想哭又不敢哭,我不能让母亲看出我的悲伤。此时此刻,她的儿女们就是她的精神支柱,再难,再痛,我都得扛着,我不能让母亲失望。

    然而,事与愿违。我们一次次地看着尿袋上的刻度,心也随之一次次地往下沉。整整{yt}了,母亲只排出了很少一点尿。母亲敏感地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现在她不仅是腿部浮肿,连一双瘦长的手也迅速肿胀起来。母亲很少说话,好像是若有所思。

    第二天,母亲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拒绝输液。母亲的理由是,一方面是大量的液体进入体内,一方面是尿液排不出去,这样会给心脏带来更重的负担。重病的母亲仍是睿智而清醒的。关于这一点,我是赞成的。医生也默许了。于是只能采取保守xx。

    这{yt},少了一根“绳子”牵绊的母亲像是轻松了许多。吃了些菜粥。也说了不少话。晚上,母亲靠着被子斜躺着,儿女们围坐在她身边,母亲{dy}次说了临终时的愿望。我们不忍心听,老是想打断她,但母亲总是固执地扯回去。话语牵扯之间,我记得最清楚的母亲的话是:要做个好人,多做好事。别人帮过你的,一定要记着报答。你帮过别人的,万不可记在心上。

    母亲的话,像一面镜子,自此以后日日照亮我的灵魂,教我学好,教我向善,教我知恩图报。这些话,母亲以前跟我说过多次,但这一次,我记得最深,记得最牢,并且永生不敢忘记。

 

 ——母亲:空手来的,空手去。我走时,谁也不要哭,太吵。

 

母亲的病{yt}比{yt}沉重了。从头到脚都肿得厉害,进食很少,连下床都困难了。我们让母亲在床上解手。母亲为此而感到愧疚和难堪。每次要方便时,如果病房里有男性,包括医生,母亲一定要先请人家出去。

    得知母亲病重,很多亲友都要过来探望。母亲坚决回绝了。气质高雅的母亲宁愿错过这{zh1}一次与亲友见面的机会,也不让别人看到她现在的状况,母亲尽{zd0}的努力维护着自己的xx形象。

    这期间,我们瞒着母亲为她订做了寿衣。怕刺激她,一直犹豫着该不该给她看看。母亲是个很有品位的人,对衣着的要求也很苛刻。

    那天给她梳头,忽然发现母亲的项链不见了。我掀起她的衣服寻找,终于在衣服的夹层里找到了。这条项链是大姐回国时送给她的,美丽活泼的小鱼图案,环环相扣,母亲很喜欢,一直戴着。现在竟然在中间断了。母亲看着手中断了的项链,细细地把玩着。我说等会儿我拿到金店接上就行了。母亲没吱声。轻轻地放到旁边的矮柜上。

    因为水肿,母亲腕上的镯子已经取下来了。母亲的手背现在像馒头似地凸起,她自己按着,手背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凹点,很久也不消失。母亲的腹部也在肿大,她只能靠着身后的被子斜坐着。母亲就这么坐着,跟我们说话。

    母亲说,这回我是要走了。其实四年前就该走了。这几年你们为我受了不少苦,我记着你们的恩,谢谢孩子们。

    可是,母亲生我养我,恩重于山,我又何曾对母亲说过一个谢字?

    大家都哭了,母亲仍很平静。

    母亲说,你们记着,我走时,谁也不许哭,太吵。

    母亲外表柔弱,内心坚强。不要哭,哭能解决什么问题?这是母亲常说的。我一直记着。我打小就是最听话的孩子,我不哭。我把泪噙在眼眶里,听母亲说。

    母亲说,我走时,金银首饰一样也不要。空手来的,空手去。给我穿上那套红色的内衣,紫色的棉衣,外面套上灰色大衣,棕色竖条裤子,穿布鞋,省得走不动。

    母亲像是又一次出远门,认真地叮嘱着她的孩子们。只是这一条路是否有回程车?

    姐姐告诉母亲,给她做了套寿衣。问母亲要不要看看?母亲摇了摇头,我还是穿自己的衣服,习惯了,暖和,好穿。寿衣既然做了扔了不好,就埋了吧。

    母亲的话条理清楚,语气平静。这就是我的母亲,睿智,聪慧,温和,到了生命{zh1}一刻也不曾改变过。

    母亲像是累了。我们让她半卧着休息。她似乎是卸下了心事,很安心地睡着了。

    从这往后,母亲的话很少。进食也少。神志一直是清醒的。这使我们更痛苦。我宁愿母亲在{zh1}时刻是糊涂的,无意识的,这样她的痛苦会少些。

    三月二十五号,母亲全天只吃了两个油桃,喝了一点果汁,呼吸急促,心率很快。已经不能自己坐起来了,但思维依然清楚。只是精神极度疲惫。不说话,昏昏欲睡。一次也只能睡一小会儿,醒了,挣扎着起来,得抱着她才能坐住。

    这一晚,哥哥、嫂子、爱人和我都守在病房。我抱着母亲坐着,母亲的头靠在我的肩上,依然是昏沉沉的,偶尔睁开眼,我跟她说话,母亲只是用眼神来回答。喂她喝了点水,母亲又睡着了。我们轻轻地把母亲放在床上,为她垫高枕头,让她舒服一点。这次母亲睡得很好,呼吸也还均匀,于是我让他们先睡,我盯着。

    母亲睡了不到一个小时,突然撑着胳膊要起来,我把离我最近的哥哥拍醒,我们俩一起将母亲扶起来。哥哥抱着母亲,母亲的嘴角有一丝血迹,我拿毛巾给她擦拭。母亲的头无力地靠在哥哥肩上,一缕白发垂到了前额,我用手为母亲拢好,趴在她的耳边问:妈,喝水吗?母亲的眼睛吃力地动了一下,仿佛是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发出一声喑哑细微的回答:不......喝。这两个字似乎是耗尽了母亲毕生的精力,话音落时,母亲的头突然从哥哥的肩头滑下去,眼睛也合上了。

    我的母亲,就这么静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默默地告别了她的儿女们。

    {za}我的那个人终于离开了。自此,我们成了再也无家可归的孩子。

    这个时刻是我永生铭记的——公元二零零六年三月二十六日(农历二月廿七)凌晨一点四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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