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随笔二篇_松子_新浪博客

                    5月12日芒克说根子回北京了,约一同吃晚饭。当晚6点在“海天一色”见

              面。还有顾小阳、潘无依和姜尚(芒克儿子)。我告诉芒克、根子刚刚从白洋淀

              回来,我们去过大淀头村,同时说道一些往事······都已年至花甲,根子

              在写一首长诗,已经写了500行。这是酒后的合影(左起林莽、根子、芒克)

                   

                  附两篇随笔,共友人回顾。

 

随笔二篇

 

                            穿透岁月的光芒

                                        林 

 

    我不知道在1985年还有一家名为《新创作》刊物,发表过根子的那首《白洋淀》,今年, 这本杂志的第三期,在《那年那月》的栏目中,为纪念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三十周年,再次刊发了这首诗作,同时还附了编者的话及陈村先生写于1984年的一篇短文。十几年后的今天,这一切已不再仅仅是一首诗的发表与否,它已具有了某种xx性,更为重要的是,它再一次提出了对新时期文学的质疑与反思,它使我们的回首往事具有了某种新的意义。

    《白洋淀》是根子写于1973年的一首长诗。推算起来,那年他应是21岁。

1968年末,与我命运相同的一伙人流落到白洋淀。这些经历了“xx”风雨的人,已不再是初出茅庐的中学生,不再是热衷于“革命运动”的无知青年。是那场旷日持久的大“革命”,因为个人与家庭的厄运,使我们过早地理解了这个时代。因而根子说:“那高高抖瑟的风筝/它的细长的系绳/是否仍然拴在/太阳铁青的手腕上”。那时我记得,我总在认真地阅读报纸上的每一篇“社论”,在那些革命词语的字里行间寻找命运的转机,但希望迷茫得如白洋淀冬日的大雾。那些看似空泛的革命话语却如一枚枚铁钉,钉在我的心上,一次次地封闭了愿望之门。然而我们依旧是“幸运”的,因为“我不相信”,我们选择了白洋淀这个距北京仅仅一百多公里的华北水乡,它不同于“兵团”和“集体插队”,这里没有集体户的干部管理,没有兵团半军事化的生活方式。相对自由的空间与处境相似的一伙人的相互撞击和启发,形成了白洋淀知青的一种独特的文化氛围。那时,白洋淀汇聚了几百名北京知青,分散在几十个水乡村落里。特殊的自然条件,与北京较近的距离,相对较灵通的信息,构成了这片北京知青相聚的“乐土”,当年许多在其它地区插队的寻求文化的知青也曾到过那儿。

    1994年诗歌理论刊物《诗探索》编辑部组织了一次“白洋淀诗歌群落”寻访的活动。老诗人牛汉也参加了这次寻访,他与白洋淀诗群中许多人有着多年的交往与联系。他力主称白洋淀涌现的这群诗人为“白洋淀诗歌群落”。他说:“这个名称本身就很有诗意,群落一词,给人一种苍茫、荒蛮、不屈不挠、顽强生存的感觉。”

根子也是这个群落中的一个重要成员。他与芒克、多多是北京三中的同班同学,后又一同到白洋淀插队,并先后开始写诗,他们被称为白洋淀诗歌群落的“三剑客”。根子的作品不多,到目前仅存有三首长诗和一些零散的片段。他曾被北京当时的地下文坛誉为“诗歌霸主”。他的一首《三月与末日》让当时的诗人们无不赞叹。记得七十年代初的那些春天,我也曾被那样一种诗情所弥漫着,当我读了根子的这首诗,一切都释然了。我的一部分有关春天的诗稿就成了废品。说心里话,就我当时的写作实力,是无法达到他那种水准的。后来,根子以男中音考取了中央乐团。现在国外工作。也许是生活的变迁,也许是某种厌倦,他不再写诗。尽管有许多朋友活跃在八十年代的诗坛上,但他一向不参加诗歌的活动。但他的诗并没有被人们忘记。

    今年夏天,洪波拿给我一本《新创作》,并特意让我看《白洋淀》这首诗。它将我一下带到了二十几年前。陈村先生写于1984年11月28日的短文令我感动。编者的话中所提到的他另一篇文章《文学旧事》我没有读过,他引用的几句话确颇有深义,他说:“……在《班主任》发表前的四年,1974年,我就读到了根子的长诗《白洋淀》。我和我的朋友热爱得无以复加,至今依然。可是,它的发表已是1985年了,在湖南的一个极小的刊物《新创作》上……在送出《白洋淀》去发表时,我不知道根子是谁,我非常想为中国的作家们挽回一个声誉,希望有人出来做钩沉工作,证实即便在最黑暗的那十年,中国也存在真正意义上的文学”。陈村先生的话说得是何等的好啊!我想每一个有艺术良知的中国作家都会理解他的这片苦心。

    我将《新创作》上的诗稿与我所保留的《白洋淀》一诗进行了认真的比较,正如陈村先生所言:“未敢擅改一字”。只是在第三节{zh1}两行“所有有鼻子的脸/所有不结果子的马尾松”中,“果子”变为了“苹果”。再有就是诗行的排列形式上有些不同。二十多年前的一首诗,经反复传抄还能这样准确,也算难能可贵了。

就这首诗而言,当然不是传说的那样:“‘xx’的后期有群红卫兵在白洋淀集体xx,他们的一个朋友事后上湖边凭吊,写下此诗。”但它也不是简单的“民间传说”。作为诗歌,就我的研究,它与食指的《海洋三部曲》是一部可以相互对照的文本。它们都是对那一代青年消逝的青春与情感的祭奠。

    《海洋三部曲》是食指写于1965—1968年的一首长诗,{dy}部《波浪与海洋》写于1965年,后两部分写于1967年和1968年初。第二部《再也掀不起波浪的海》与根子的《白洋淀》在灵魂上的契合是最为明显的。它们同样是对希望破灭者的描述,食指说:“不!朋友,还是远远地离开/离开这再也掀不起波浪的海/我噙着热泪劝你/去寻求灿烂的未来”根子说:“我伤的不轻/桅杆被雷砍断/我像帆一样/瘫倒在炽亮的阳光的沙岸/我从汹涌的海上来/却干枯得发脆/我全部的水分……/脑浆,胆汁,骨液/一律充当了血,留在海上”。食指说:“深情的嘱托絮絮的叮咛/乘海风随帆船飘零/待海风再把它们送回岸上/已化为令人心碎的桨声”。根子说:“海浪不倦地牵动我的手臂/我永远合上了伤口一样的眼睛/伤口却像眼睛一样大睁着/疼痛”。

    一个时代结束了,当我们回过头来审视我们的过去,一切都会明确起来,但对于当时的一个年轻的写作者,能如此准确而生动地把握它,不能不说是诗人天才的体现。《海洋三部曲》与《白洋淀》的写作相差了四年,作者的年龄也相差了四岁。可以说是同一代人,食指是这一代诗人的先驱,他的诗歌中还有着许多希求与向往,而在根子的诗中已看不到它们的影子。食指是浪漫主义的,而到根子已开始了现代主义写作方式的尝试。就中国现代诗歌史而言,1973年是一个转折的年代,一批从“文化大革命”的迷茫中开始反思的青年,在“黄皮书”的启发下,开始着手开辟一个诗歌的新时代。1973年诞生了一批新的诗歌形式与写作方式的创作者。一批新艺术的追求者开始汇聚在现代主义的旗帜下。

    二十五年过去了,我们的社会发生了诸多的变迁,有许多往事已被人们遗忘,但有些却在被人们再一次地发现,比如郭路生、比如白洋淀诗歌群落。诗歌的光芒穿透了岁月,它冷峻而坚实的力量是不会被时间所磨损的。

 

附记:

    这是一个非文学的时代,一种现代主义的酸,溶解了那些带有某种怀旧情绪的往事,使许多事物处于无所适从的尴尬之中。但我们依旧不能忘记,当某些往事突然呈现在我们面前,有一种力量还会使我们坠入往日的激情中,哪怕那一瞬是短暂的,但它无疑是美好的。它使我们骤然间回到了生命的某些最闪光的情节,它用苦涩的泪水使我们的身心变得明净,我们有时候是那么需要它。

    这就是我在去年,读到《新创作》杂志上根子那首二十多年前的诗歌旧作时的感受。于是,按捺不住写下了一篇题为《穿透岁月的光芒》的文章,它的确带有一种怀旧的情绪,那个时代已经很远了,仿佛隔着许多层雾,如一部无声的电影,冷色的画面在心灵的深处闪动。

    今年十月在长沙组织一次青年诗人改稿会,在“岳麓书院”见到诗人江堤和彭国梁。谈话间说到这篇文章及“白洋淀诗歌群落”那些带有xx性的往事,想到那些年的生活与朋友,一切都有些烟消云散的味道。时间过得很快,往事在苦甜掺半中闪烁,有如杯中的红酒,回忆有时使人在苦痛中沉醉。

往事遥远,故人已多疏远,再难有当年的聚首。有时我们甚至怀疑那些往事是否真实。白洋淀时代的诗人们现在都在哪儿?他们生活得怎么样?比如远在美国一家电台做主持人的根子(岳重);比如生活在荷兰的多多(栗世征);还有隐居在纽约的江河(于友泽)……

    近几年回过多次白洋淀。有时是应一些朋友的邀请,更多是陪同对白洋淀诗歌群落有兴趣的诗歌界的朋友。一次芒克、唐晓渡我们三个人带了一行“洋鬼子”,七个人,六个国家,有人说你们就差带个联合国了。国外的汉学家也关注到了白洋淀这一特殊的诗歌群体。在华北水乡他们感叹大自然的美好,但不知他们是否能体会到,当初那个年代,知青生活的清苦与孤独。就是那种灵魂的痛苦而产生的诗歌创作的动力,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近几日,芒克打电话来,说他插队村里的好朋友福生肝癌晚期,快不行了,他邀我同去看看福生,也许晚了就看不见了。福生也是我很熟的朋友,这几年多次到白洋淀,大多是他帮助接待的。生活有时是无情的,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抽动命运的纸牌,许多朋友都过早地离开了我们。我在一首题为《挽歌》的诗中写道:“……黑色的死亡从哪儿悄然而至/她无声的脚步令人猝不及防/掠过我们未知的空间/在不期而遇的一瞬扼住了生命的翅膀/这已是第几张了/我们这些曾经历了晦暗时代的人们/如今又被另外的影子所覆盖/死神之手抽出的并不都是垂暮者的纸牌……”

    也许,只有艺术是永恒的,它用我们情感的符号记住以往,它把每个时代的人们嵌入历史。我相信,我们那个时代的诗人们所留下的作品也将会这样。

 

                                                            1997夏----- 1998年深秋

 

 

 

                            心灵的历程

                                        林 

 

    当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正痛苦地陷在一首未完成的长诗中。回答这个问题,我没有丝毫的精神准备。因为走过的路已成为过去,诗人永远为如何写下去,如何写得更好所困惑,艺术的追求是无止境的。

    我想如果没有“文化大革命”的动乱,也许我会按部就班地走上人生之路。但是,当我家的门窗上贴满了标语口号,父亲被造反派的车辆强行拉走之后,在光线暗淡的屋子里,我的心灵经历了一次彻底的幻灭。青少年时代的幻想与希求如同落入了深不可测的陷阱。是母亲xx自若的口气使一个十六岁的男孩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责任。怀疑与反抗的情绪把一个一向积极热情的青年引向了内向与深沉。六十年代的{zh1}几年,我是在社会与家庭的动荡与不安中度过的。每当我外出回来,转过街角的时刻,总担心着家门口又会出现什么。那些随风飘摇的标语纸至今仍会在我心中招摇,心灵的创伤随时都会流出血来。也就是那几年,我坐在这所房子的角落里,认识了巴尔扎克、雨果、福楼拜、歌德、托尔斯泰、普希金等等大师们。他们在我幽暗的心灵上投下了智慧的光芒。这些从砸烂的图书馆中流出的书籍,一本本地从朋友、同学手中传来,又很快地传走了。在那些苦难的日子,它们伴我度过了许多青春的时光。也就是那些日子,我慢慢养成了一种习惯,每当我心情抑郁的时候,能使我摆脱那种心境的就是自己所珍爱的那些书。

    与我同时代的人们一样,我的中小学时期,也是读着朗诵诗和散文集度过的。中学老师因我的一篇写参观美术展览的作文表扬了我。我那时的视野很窄。那些年我更倾心于美术。在后来的日子里,它们也曾使我孤单而愁苦的心情得到过暂时的平静,如今在我的诗句中,也会看到它们的痕迹。

    六九年,我和一些朋友一同来到河北水乡白洋淀插队。那是些在孤岛上的日子。既有正午的阳光,也有深夜的冷雨。对于一个心灵充满压抑的青年,对于一个离家孤独生活的青年,那些年到底意味着什么?

深夜,阔叶树发出哗哗的声响,我住的村边小屋外就是一片开阔的水面,没有星光和渔火,我在孤单中思念,既凄楚又担忧。

    在夕阳西下的堤岸上,一边是一片紫色的土地,一边是一片无声无息的湖泊,我默默地走着,世界无依无靠。

    冬日的树木枯干凋零,几丛芦苇在岸边摇曳,孤雁的鸣叫声声远去。冬日的白洋淀一片冰川,灰褐色的云层笼罩着天空。

    有时船在黄昏的水面上滑行,平缓而幽静,当你把手伸入清爽的水中,心中唤起的依旧是一阵凄冷。尽管,我关注着每{yt}的新闻,但是家庭及个人的命运被一只无形的手把握着。那些日子虽是青春却充满了死亡的阴影,那些日子向谁诉说?向谁哭泣?也就是那时,在寂静的寒夜中,我找到了诗:这种与心灵默默对话的方式。

谁曾幻想过、渴望过,谁曾希望过、绝望过,谁曾经历过、痛苦过,谁就会懂得。也就是那些时候,我的许多朋友们也开始了他们自己的充满苦难与希求的心灵历程。

    前年,整理旧作,我为最早保存下来的《凌花集》写了一篇简短的序言。其中有一段是这样讲的:“整理旧作,心不时被往昔的情感所触动。……它们在最初级的诗歌形式中具有着不可忽视的内在情感,它们是真切的,从心底流出的血和泪还有着持之以恒的热度。”

    白洋淀有一批与我相同命运的抗争者,他们都是自己来到这个地方。他们年轻,他们还没有被生活和命运所压垮,还没有熄灭{zh1}的愿望。他们相互刺激,相互启发,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文化气氛。一批活跃在当代文坛上的作家、诗人都曾与白洋淀有过密切的联系。那儿交通不便,但朋友们的相互交往却是经常的。在蜿蜒曲折的大堤上,在堆满柴草的院落中,在煤油灯昏黄的光影里,大家倾心相予。也就是那时,我开始接触了现代主义文化艺术思潮。在流传甚少的书中,在朋友们的笔记本与交谈中,我开始了解了存在主义、印象派、梵高、塞尚、毕加索、萨特、波德莱尔、聂鲁达、艾吕雅……甚至还有叶甫图申科、沃斯涅辛斯基。他们向我展示了一个更加丰满的艺术世界。当然,在我的内心经历中依旧有普希金、雪莱、拜伦、莱蒙托夫、洛尔伽、泰戈尔……他们的许多诗篇一直使我为之感动。

    在所有伟大诗人的作品中,我不仅感到了艺术的光辉,而且也感到了自己的生活经验与他们作品的对应。在白洋淀的日子正是我走入生活的最初阶段,在那儿,我了解了我们的社会,我们的时代,我们这个在苦难中抗争的民族的贫困与质朴。那将是我生活中最难忘的岁月。

    七四年我开始进入了现代主义的诗歌领域。用大半年时间写下了《二十六个音节的回想——献给逝去的年岁》。这是一首由二十六首短诗组成的长诗。在诗中我总结了自己的生活与思考(此诗最初叫《纪念碑》)。接着又写下了另一首长诗《悼一九七四年》。从那儿我开始找到了自己的诗歌之路。

    也就是那些年,许多青年的作品被相互转抄、传阅。那时,没有市俗的诱惑,没有功利的计较,仅仅为了在作品中找到自己,仅仅为了与心灵的真挚对话。那些作品是内心情感最自然的流动。在没有文学的年代,正孕育着一代文学新人的崛起。

    经过六年的插队生活后,我又回到了北京,在一所中学里当教师。在十年动乱即将结束的前后几年中,由于多年的政治积怨,许多诗人都在表达着自己潜在已久的心境,我当时的诗也是围绕这些来进行的。那几年,我写了《我流过这片土地》、《海明威、我的海明威》、《圆明园·秋雨》、《盲人》等一系列作品。它们的命运与过去的作品一样,被久久地压在我的抽屉里。一直到八○年以后,我才在《丑小鸭》上发表了{dy}首诗。

    以后的经历,虽然已近十年,似乎还显得过于短暂,许多事情还有待于沉淀。但我的诗却在年年经历着它的变革。这几年中,我读了许多早已渴望的书,许多艺术大师的光辉照亮了我。我写下了《岁月、回声》、《无法驱散》、《宁静的阳光》、《瞬间》等诗集。写得很慢,也很少。我想一个诗人应该敬重艺术,应该严格要求自己。我记得罗丹讲过:“艺术又是一门学会真诚的功课。”

    在结束这篇短文的时候,我想说,作为一个诗人,我这里讲的心灵历程,不仅指生活经历本身,更多地是指情感的逐步领悟。从更高层次的要求上,我做出的还太少。当我们不断地提高艺术造诣,真正摆脱了所谓艺术的表面形式与手法的制约之后,已不再满足于一首诗的完善,建立一个崇高的“信仰”体系,是从一个一般诗人走向更高艺术境界的必然之路。这将是对我们的{zd0}考验。一切随波逐流者都将被历史所淹没。艺术属于一步一步地建立内在世界的人。

 

                                                                   1987年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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