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非诗歌(选八)》
《如果一个女人带着一张吊床去非洲》
如果一个女人带着一张吊床去非洲
我想她可以把吊床拴在
尼罗河和刚果河之间
她可以躺在吊床上
摇摇晃晃地和一头狮子恋爱
可以喝一点酒
让非洲也随着酒精摇晃了起来
如果是在1812年,她可以露出一只左脚
1845年,可以把小腿也露出来
让那头狮子
嗅到她脚上的xx
在小腿上舒服地蹭着脖子上的鬃毛
1910年,可以揭开上衣
露出乳房,但是一闪而逝
1921年,可以脱掉上衣
胸罩也脱掉
1935年,可以解开腰带
脱下裙子
让那头狮子看见她的乳房、她的大腿、她
光滑诱人的后背
在她的周围转来转去
1943年到了,可以把内裤也脱了
露出阴部与耻毛
用梳子梳
1950年,可以一丝不挂
可以骑在狮子的身上,把狮子搂在怀里
让狮子的舌头舔
她的乳头、她的脚心、她的屁股
她的大腿
与大腿交界的部分
1961年
终于可以开始和狮子做爱了
可以在一棵大树的边上
可以在一片草地上
也可以在她带去的那张吊床上
1972年,做爱时她可以xx
1986年,做爱时她可以叫唤
1990年,可以大喊大叫,可以让路过的男人观看
1997年,可以拍照,可以合影留念
如果坚持到了2001年,门票就可以出售
2007年,孩子就可以获准参观
如果带着那张吊床的不是一位美国妇女
也不是一位英国妇女
1914年不是一位德国妇女,也不是一位俄国妇女
1980年不是一位西班牙妇女,也不是一位葡萄牙妇女
1989年不是一位阿根廷妇女,不是一位加拿大妇女
1998年不是一位巴西妇女,不是一位日本妇女
2003年不是一位印度妇女,也不是一位法国妇女
如果去非洲的
是一位中国妇女
她还可以边做爱边把那头亢奋的狮子慢慢地哄到中国来
哄到古老的光阴交替处,一处社会主义的动物园
《xx的方式》
每个省份都有柳树、杨树、樟树
柳树大多数长在河边,杨树
大多数生在田间。樟树
好像是树木中的贵族
在我们那里,政府大院里要有一大半
别墅的绿化带中还有另一小半
在表达xx的方式上,柳树用的是
柳絮。杨树
就用杨絮。至于樟树
由于它们因为常青的枝叶而显得神秘
大家都对这个树种了解很少
不知道它们是怎么xx的
也不知道它们在风中xx起来是怎么局部抖动
全身摇荡的
《1:10分钟》
我死去用了5分钟
哭我的声音持续了10分钟
料理后事的讨论慢慢展开
收尾时已接近30分钟
缝制丧服的时间约等于180分钟
查阅报丧的名录约等于40分钟
买棺材的人在这期间
已经被派走了
棺材运回已经超过了240分钟
去火葬场的时间是1个小时,差15分钟
排下来的队伍约等于50分钟
燃烧被烟囱抽到了高处
在天上飘荡了20分钟
挑选骨灰盒1分钟
骨灰装进包裹1分钟
回去的道路有一些坎坷
那个抱着我的骨灰的人
又一次失声地哭了
唢呐里的桃花开了出来
邻居们作揖3分钟
亲友们鞠躬3分钟
安慰遗孀7分钟
宣读遗言5分钟
分配遗产30分钟
挖坑的早已经去了,接待风水先生20分钟
破土10分钟,挖掘90分钟
中途休息了一会,搬运砖头40分钟
200分钟过去了,墓穴已经砌好了
中间谈起我一生的女人50分钟
说起我的少年时代40分钟
打喷嚏4分钟
抽烟5分钟,有一个镐头坏了
停下来修理3分钟
运送亡灵的队伍很快开来了
安置棺木10分钟
填土10分钟
祭奠10分钟
相互的劝慰10分钟
{zh1}一个离去的人走在路上10分钟
我躺在新的床铺上熟悉新的家乡10分钟
和你们挥手告别10分钟
出来看看周围的风景
整理了一下上衣,10分钟
邻居中一个多情的女鬼
吃我的骨灰已经上瘾,10分钟
《开走了》
天色已经很晚了
到北京的汽车已经开走了
火车站的火车
也开走了
车站上,只剩下了
到济南的大巴,鲁QXX199
到徐州的大巴,鲁QXX288
到兖州的大巴,鲁QXX377
到泰安的大巴,鲁QXX466
到青岛的大巴,鲁QXX555
到日照的中巴,鲁QXX633
到莒县的中巴,鲁QXX722
到枣庄的中巴,鲁QXX811
到新沂的中巴,鲁QXX898
到蒙阴的小巴,鲁QXX996
到临沭的小巴,鲁QXX868
到平邑的小巴,鲁QXX778
到沂水的小巴,鲁QXX616
到沂南的小巴,鲁QXX519
到苍山的小巴,鲁QXX417
到莒南的小巴,鲁QXX389
到郯城的小巴,鲁QXX212
到费县的小巴,鲁QXX121
一辆牌号为鲁QOOOOO的殡仪车
此刻也从车站旁经过
但车站内早已售光了当日的车票
所以它没有进站
就匆匆地驶走了
冲着火葬场的方向
开走了
《涣散》
一个小女孩走在前面
我走在后面
操场在近处是直线
到了远处是一个圆
被子是被子
在晾晒
青春是青春
在涣散
滑冰鞋上滑行的
少女1
观礼台台阶上朗读的
少女2
派出所的新户籍警
刚刚回到母校的
少女3
被人爱过的面孔
被人回忆的爱情
被人抱怨的白杨树甲
被人忽略的香樟树乙
被人越过的冬青丛丙
偶尔经过的白云丁
偶尔路过的
矮矮的假山戊
《寂寞的狙击手在唱》
树上的一只甲虫今天失恋了
迟到的暴雨为什么昨天降临
人群中我走来走去,老爹就是一堆热气腾腾的马粪
哦人群中我就是一堆孤独的马粪在田野上忘情地发酵
哦,你不知道那田野是非洲的
马粪位于美洲的一个无名小镇
《我幻想的道路去过罗马》
我幻想过葱花和油饼
我幻想的好天气在北方,光顾过你的小城
我幻想的雨,下在蝴蝶身上
盾牌,举在事件的手中
我幻想的道路去过罗马
幻想的明天出现过一只风筝
风筝是用羽毛做的
羽毛是被钞票飘起的
我幻想我在一片矮树林里
遇见过那只浣熊
那是风筝飘下来的时候
我幻想的帽子总是戴在国家头上
我幻想的电缆总是传来了噩讯
我幻想的闪电在背后一闪
那是一盒与狮子对视的火柴
我幻想着云,还幻想过天空
我幻想如果天空不是这么大
土地就没有必要这么宽
如果鬼是在云上走路,那就好了
人到罗马去的道路,就不会那么远
《什么样的,什么样的》
吸着什么样的空气就会得上什么样的肺病
走上什么样的道路就会染上什么样的xx
抱着什么样的女人
就会写出什么样的诗
打开什么样的雨伞就会听见什么样的雷声
举起什么样的枪就会射出什么样的子弹
盯上什么样的蝴蝶
就会咬住什么样的乳房
带着什么样的xx就会越出什么样的狱
走到什么样的国界就会看见什么样的界碑
打到什么样的脸上
就会听到什么样的耳光
爬出什么样的子宫就会掉进什么样的时代
落进什么样的陷阱就会弹起什么样的回声
照着什么样的镜子
就会看见什么样的妖精
写下什么样的借条
就会欠下什么样的债务
开着什么样的卡车
就会运来什么样的土豆
榨着什么样的骨头就会瞥见什么样的死神
抓住什么样的天空就会梦见什么样的白云
《乌鸟鸟诗歌(选八)》
■凶猛的大风诗篇
一只鼻涕还来不及擤干净的鼻子
一只刚钻的耳环孔还来不及xx的xx的耳朵
一张微笑还来不及收回去的脸
一条缠着白绑带散发着臭xx伤口还来不及结疤的手臂
一只嘴里含着新鲜的谷粒还来不及咀嚼的田鼠
一只凝结着水泥来不及清洗的布鞋
一个沉在甜甜的睡眠里还来不及醒来的婴儿
一头被刮干了毛掏空了内脏还来不及上肉案板的猪
一辆来不及把车上的稻草全部搬进柴房去存放好的手扶拖拉机
一棵没有叶子没有花朵也没有果子的树
一只广播员还来不及把稿子念完还在里面念着的铁喇叭
一件衣领处涂着少年的叛逆的新鲜鼻血的白衬衫
一口池塘盛着它的水和水草以及鱼
一根炊烟还来不及熄灭还在冒着的烟囱
我躲在下水道里
我渴望那个{wn}的上帝
让它们安静地停下来
让我们从下水道里爬上来
可是上帝呢
我拼命地睁着眼睛
■肩扛铁轨的人
亲爱的
你说千里迢迢要开着火车来看我
那就沿着亮亮亮亮的铁轨开过来吧
我会扛着一段同样亮亮亮亮的铁轨去接你
到时你就把火车开到我肩上的铁轨上去
我就吹着轻快的口哨儿
连人带车
一块儿扛回家里去
■塑料制品工厂
那几头不要命的机器
有一只巨型的子宫
不分昼夜地尖叫
成群成群红红绿绿的
大肚子的塑料桶
浑身是眼的塑料菜篮子
人民需要什么杂种
那个要人命的厂长
表情冷漠
那几个没有命的工人
他们的命
不分昼夜地服侍着
完成交配和生育的过程
那些塑料制品
看上去
在气喘吁吁地
■一只人眼一只猫眼的表弟
大年初三
去年表弟十四岁
牛粪开花了
他的左眼
十四岁之后的
今年的表弟
人眼
而猫眼
■干干净净
街道两边的树
早晨的街道刚刚被清扫过
老乞丐的尸体刚刚被清走
■颤颤发抖
寒冷和大雪
时钟倒挂
时钟下的我
我在等待那个送煤球的人
给我送来火
而送煤球的人
路上一定比室内更冷
一定也颤颤发抖
■那些鲜嫩的哭
尘埃落下
树丫上的芽苞在哭
那么多鲜嫩的生命
那些正老下去的母亲们
并告诉世界
■公元三零九零年的肉
惶惶几千年
就连最恶心的乌鸦的肉
{zh1}他们绿了眼睛
盯在了同类的身体上
他们用巨型的铁笼子
用草料和米汤
他们把这种动物的肉
说白了其实是人肉
唐僧肉是为最日常之肉
有朋自远方来
一只
剥皮(皮可制作人皮鼓或人皮灯笼)
去其内脏
三五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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