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距临产仅十余来天,自回家之后,她天天变着戏法改善伙食,但这些都无以冰释我的蛮横、跋扈、倔强和自以为是。我照样心直口快,不会忍耐,不懂体贴,不考虑他人的接受限度。每到我们意见相悖之处,我总是口无遮拦,与她处处顶撞。我自认为这是年龄产生的代沟,是时代造成的意识差距。我嘲笑她思维僵化,讽刺她墨守成规,偏见甚至迷信。
有时候,我的语气生硬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她被我顶撞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并不当着我的面落下来。好在母女之间的争执不记仇,争执完,她仍然担心我一日三餐是否营养不够。
怀孕之后,我的脾气变得乖戾、嚣张,有时会莫名的狂躁,喜怒无常。日渐膨胀的腹部,频繁的胎动并没有带给我将为人母的欣喜,从一开始至今,我几乎不会为孩子的到来而高兴,这一点连我自己都很费解和纳闷,但是在上次,当我在街上因脚下打滑,重心不稳而摔倒时,我本能的双膝跪地,并用双手支撑了庞大的身躯,原因很简单,在跌倒的那一瞬,我清楚的意识到了肚子里的小生命,所以即便是膝盖磨破了皮,鲜血直流,我也坚持护住了肚子。这大约就是母亲的本能。
今早,我还没起床,她送缇缇上学回来做好早饭,喊我早起,餐后散步。我厌倦她的唠叨,倦了被子继续嗜睡。后来她去买菜,我庆幸难得的安静。
她从市场上回来,我刚起床,客厅里的桌子上有一大袋枇杷,这是我喜欢的时令水果,她让我品尝,说是非常的甜。果然,这是入夏以来,{wy}买到的一次甜枇杷,且甜的粘手。我说这样的好水果可遇不可求,于是问了她售卖地点,拿了伞和钱便欣然前往,说要再去多买些。
我正在篮子边挑选,她撑着伞就赶过来了,说雨天路滑,怕我像上次一样跌倒。我们买了许多,一路上都是她提着。
回到家,我和他们围坐在一起吃枇杷,爸爸忆苦思甜,说以前老家门前也有好大一颗枇杷树,年年硕果,我奇怪地反问他,为什么我从没见过。爸爸说因为年岁苦,在我还没出生前,闹饥荒,人们食不果腹,等不到果实成熟,就撕下树皮,磨成浆,做饼吃了。后来皮剥光了,树也死了。她突然变得幽怨,语气恬淡却不无伤感地说:她出嫁前,家里的水井旁也有好几棵枇杷树,那时并没人喜好这些果实,每到果实成熟时,外婆便会对他们姊妹几个说:“你们去摘枇杷吃呀”。她少年丧父,外婆带着五个孩子孀居多年,直至前年溘然辞世。外婆去逝后,她常常在深夜找出昔日的照片,抚摸着照片,她泪眼婆娑。
她在复述外婆的那句话时,我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真的!我只是低着头默默地拨弄手中的枇杷,任甘甜的汁水顺着我的指甲肆意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