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四点多,我就被他们叫醒了。
房东说:“多穿点,山上很冷。”
我给自己穿上最厚的冬衣冬裤,帽子围巾手套口罩,一个都不能少。眯缝
着{wy}露在外面的一双眼,我给老板发了条身体不适请假两天的短信,然后关
了机,把手机放在了家里。
打了个车去火车站,买xx,登上火车,在况且况且的伴奏中我又美美地
睡了一觉。
等到再次被叫醒,我一看表,已经十点多了。火车缓慢地行驶在一片田野
里,窗外阳光寡淡。
“快到了?”我问。
“快了。”房东说。
泡泡从口袋里摸出两条“把它吃掉把它吃掉”,给房东一条,自己一条。
想了想,把自己的那条掰了一半给我。
我感动的说:“孩子大了,懂事了。下车我请你俩喝豆浆,吃油条。”
泡泡白了我一眼,说:“下车还要换汽车,谁有那闲工夫跟你吃早餐。”
啊?我还以为下车就到了呢,什么仙山啊,那么远!
下得火车来,我发现我来到了一个有着土美土美名字的小县城。
房东和泡泡都背着很高很大的登山包,一看就知道很沉,每个包的最顶端
还扛着一卷银色的防潮垫。
我背着一个轻巧的双肩包跟在他们后面,显得极度没良心。
“这是在河北啊还是山东?”我饶有兴致的问。
没人理我。
我紧跟上几步,对着被缚的羊驼说:“你妈贵姓,你猜你这是在河北还是
在山东?”
“在火星。”泡泡说。
“你妈贵姓,你泡儿叔说是在火星。”我说。“泡儿,你妈贵姓夸你霸
道。”
泡泡不再理我,三个人在房东的带领下,一路以嚣张的造型和气势往县城
上的汽车站走去。
登山包、房东的脸、我的装扮和被缚的你妈贵姓,组成了回头率百分之二
百的拉风四人组,简称L4。(筒子:回头率二百?一人俩脑袋啊?)
在简陋的汽车站买了车票,被通知还有多半个小时才开车,而开车前的十
分钟才让上车。
我们于是坐在汽车站的塑料椅子上等。
我起身去买了几瓶水。
我试探地问:“再坐一个小时的汽车就能到了吧?”
泡泡说:“三个小时的大客到镇上,下车再包一辆小客,小客两个小时,
下车换马车,{zh1}再走个把钟头,差不多就能到了。”
我被震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不容易才缓过一口气,我站起来就往外走。
泡泡在我身后说:“祝你顺利找到回去的路。”
我扭头道:“谁说我要回去,我只是想抓紧时间吃个午饭。或许明天天亮
我们还没到目的地呢。”
三个人坐在汽车站旁边的小餐馆里,我自己要了一碗面,那俩人事儿事儿地
看了看餐馆的环境,都说自己不饿。
我心想,洁癖伤胃啊。
我一边吃面一边说:“我能冒昧的问一下吗,这么偏远的地方是谁找到
的?你俩到底谁是通缉犯?”
房东戴着一顶紫气东来的帽子,没好气的说:“是你自己要跟来的。”
我说:“我以为这趟是你俩精心安排的梦之旅呢,哪知道贵梦之旅的全名
是,每天的交通烦扰着我所有的梦,之旅啊!”
泡泡幸灾乐祸地笑了,说:“再让你跟!”
我摇摇头,道:“你们既然明知这么苦还非要去,说明那个地方肯定有什
么不为人知的景色和秘密。你放心,我{jd1}跟到底。”
面还没吃完,那边就吹哨子说让上车了。
房东和泡泡拔腿就走,我又赶紧扒了两口面喝了一大口汤,才跟了过去。
就这么几秒钟的时差而已,他们俩是双人座,而我却只能坐在过道上的加
座----马扎上了。
三个小时的马扎之旅,成功坐出了腰间盘突出。我扶着老腰下得车来,立
马被一群彪形大汉及家属围上,他们操着很有喜感的口音,问我,去那儿啊,
租切不?
我心说你们别逗我笑了,我膀胱不好,快要憋不住了。
我拉过泡泡,打着商量说,就在这镇上住一宿不行吗,明天再赶路。
泡泡果断地说,不行。
为什么?我无力的问。
因为房东已经坐上了一辆小客,他说。
我顺着泡泡的目光,果然看到了某小客后窗上那紫气东来的后脑勺。靠,
我怎么忘了,我滴房东是个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从不被把握住行踪的风一样的男
子啊!
可是我想上厕所,我憋不住了。我哭丧着脸说。
泡泡小脸一沉,说,你们女的真多事!
不是多事啊,是多屎啊。我说。
泡泡把登山包放到小客上,跟房东说等我们一会,然后很攒人品地带着我
进车站找厕所了。
我在厕所里感动的一把屎一把尿的,忍不住跟等在门外的泡泡说:“泡儿
啊,我嫁给你怎么样?”
泡泡说:“{jd1}不行!你大便太臭了!”
后来,我才知道泡泡说的行程是吓唬我的。我们只坐了一个小时的小客,就
在下午四点钟的时候被放在了一个路口。
我望着一条蜿蜒乡路指引下远处的农舍,和更远处隐隐约约的高山,呼吸
着清新温润还有点点臭的空气,旅途的疲劳突然一扫而空。
我像木乃伊复活一样,刷刷刷地解开缠绕着的帽子围巾口罩手套,背着小
包,一路呼号着小跑着向前冲去。真是“久在马桶里,复得返自然”啊!
刚冲了没几步,旁边的田野里就杀出了一群灰色的羊来。
我哎呀一声反身往回跑,跑到泡泡背后,对着被缚的羊驼说:“快看,你
妈贵姓,这就是你的祖先啊!还不快叫祖宗好!”
房东和泡泡一脸黑线。
“把你给闲的。”泡泡说着就从背上卸下了登山包,跟我说,咱俩换着
背!
我心想,背就背,反正也没有几步路了。
我把身后的背包解下来给泡泡,然后在他那比我矮不了多少的登山包前蹲
下,把带子都绑好,然后大喊一声裘德洛,打算一鼓作气地站立起来。悲剧的
是,登山包不仅没有顺从地爬上我的背,反而以东山压顶的姿势向我的身躯扑
将下来。
我只来得及打了一个趔趄,就被沉重的登山包压在了下面动弹不得。
我鬼哭狼嚎地诅咒着万恶的登山包,手忙脚乱地解开背包的扣子带子,狼
狈地从底下爬了出来。路过的灰山羊纷纷回过头来看我。
泡泡笑的喘不过气来,我追着他大喊:“换回来!换回来!”
他一边笑一边逃,说:“就不换,气矢你,就不换,沉矢你!就不换,压
矢你!”
就在我们俩闹的这段时间,房东已经独自背着包蹭蹭蹭地撩出去二里地
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想,这得是多大的一泡尿才能给憋成这样哟。
闹够了,我问泡泡:“你知道今晚要住在哪一家吗?”
泡泡说:“不知道。”
我俩相视一看,不约而同地变了脸色,各自背上行囊就追赶房东而去,彼
时,房东已经撩地快看不见影子了。
我跟泡泡一个嫦娥奔月,一个夸父追日,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我觉得自己已经跑过了嫦娥,跑过了玉兔,跑过了阿姆斯特朗,跑成了神
舟六号。好不容易总算没被无良的房东丢弃在乡间的小路上。
终于,我眼睁睁地看着房东进了一家农户的门,我双腿一软,一屁股就坐
在了门外的泥地上。
泡泡也好不到哪去,他在我前面一米远的地方,双膝跪地,保持着一个祈
雨的姿势,动弹不得。
我恨恨地想,死房东,憋尿的明明是你,却害我俩追了个屁滚尿流。
我正腹诽地起劲,却看到从农户家大门里走出来一个人。
我啊地怪叫一声,停止了内心的咒骂。因为我知道我又跑偏了,房东哪是
被尿憋的哟,他明明是被浪催的。
走出来的那个人,方脸肉鼻阔嘴体瘦色虚,笑眯眯地看着地上的两人,用
唱诗班的嗓音温柔的说:“你们来了?怎么坐在地上,快进去!”
正所谓,此嗓只因天上有,人间只得两回闻。
我咽了口吐沫,以寿终正寝的口气叫了一声,姐夫,然后就呈大字躺在了
地上。
我看着头顶湛蓝的天空,心满意足地想,真他大爷的来对了!
姐夫把我和泡泡从地上拉起来,我俩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土,一边跟个出土文
物似的进了农家院。
农夫农妇和农闺女都迎了出来。
“老板,麻烦,一个双人间,两个单人间。”我站在院子里说。
三农愣在当场,显然没听懂。
我仔细想了想,改口道:“也可能是一个三人间,一个单人间……或者是
一个标间,两个单人间……再不就是两个标间。”
三农被我弄糊涂了,我的脑袋也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我冲着姐夫房东和泡泡三个人喊道:“喂,你们仨今天晚上到底要怎么
搞?”
三人脸上均呈现出病态的红润,姐夫赶紧对三农说:“大叔,你们去准备
晚饭吧。”
三农得令如解脱,赶紧转身往厨房奔去。
姐夫对我说:“这里没有那么多种房间,我们四个睡一个大屋。”
啊?我再次大吃一惊,就只听说过在门外或者隔壁听房的,难道共处一室
听房这么先锋的事情就要发生在我的身上了吗?这,这么奔放?合适么?
“龌龊!”泡泡看透了我的想法,红着小脸怒斥道。
“你自己睡单人床,我们三个睡炕,每人一个睡袋。这座山是野山,不是
什么旅游胜地,只能住在农家。这里就这个条件,大咪你别介意。”姐夫柔声
细语的说。
我垮下脸来,不高兴地说:“我不要自己睡床。我,我要跟泡泡一起睡
床!”
泡泡像被踩到了尾巴一样嗷地一声怪叫,疯了一样冲进了房间。
我们三个跟着进来,发现泡泡已经把自己横亘在了宽广的炕上,摆出了一
幅打死也不下炕的造型。
姐夫笑了,对泡泡说:“大咪开玩笑的。”
房东也发话了,对我说:“别欺负他了。”
我哼了一声,表示同意。
这时农妇进来,问我们晚上要吃点什么菜。我的兴致顿时高昂了起来,亲
娘来,今天{yt}中最美好的时刻终于姗姗来迟了。
“野山菌,我要吃野山菌炖野山鸡!”我高八度地说。
“莫!”农妇面无表情干脆利落道。
照我理解,这个莫应该就是没有的意思了。
“你们这不是野山吗,怎么会没有野山菌?”我奇怪的问。
“莫山菌。”农妇面无表情继续说。
“给她吃毒蘑菇,毒死她!”泡泡躺在炕上恶毒而尖利地说。
“麻烦你把这张单人床换成双人的。”我说。
泡泡干嚎了一声,再也不敢放肆。
“那就换成香菇炖野山鸡好了。”我退而求其次。
“莫!莫山鸡!”农妇干脆依然无表情依然。
靠,我还洛杉矶呢。我突然心生一个邪恶的念头,打算试试看效果。
我:麻烦你,野山菌炖柴鸡。
农妇:莫山菌 。
我:是吗?来份平菇炖野山鸡。
农妇:莫山鸡。
我:是吗?那野山菌炖三黄鸡。
农妇:莫山菌 。
我:那要金针菇炖野山鸡。
农妇:莫山鸡。
我:怎么什么都没有啊?那要野山菌炖老母鸡。
农妇:莫山鸡啊山菌。
我:又卖完了?麻烦你来份杏鲍菇炖野山鸡。
农妇:莫山菌!(斩钉截铁地)
泡泡终于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泡泡边笑边口齿不清地接茬道:“大咪啊,没有野山菌跟野山鸡,就是所
有野山菌跟野山鸡的配搭都没了。”
农妇在一边猛点头。
我也已经笑到不行,捧着肚子抽搐着老脸勉强压轴道:“哦!没有内些搭
配啊……麻烦你只要野山菌 。”
农妇:(哭腔)莫山菌。
我:(抹泪)唉呀妈呀,那野山鸡呢?
农妇:(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对着门外嘶吼一声)孩儿他爹耶耶耶耶耶
~~~~~~~~~~~~~!
我赶紧安抚道:“小鸡炖蘑菇,我要小鸡炖蘑菇!”
泡泡和姐夫又赶紧点了几个农家菜,几个人贱了吧唧的把出离愤怒的农妇
恭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