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出岫凭青云
李凤刀在做噩梦,忽然眼一睁,他坐了起来。虽然已想不起梦境,但心中的恐惧一直存在。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忽然感到自己的孤独。
在这里他是一个卧底,事事谨慎小心,什么都不能与别人说。如果不是时常与戏院里的方老板和沈老板说说话,他恐怕早就疯了。与他的“同事”一起,一睁眼就去打砸抢,享受虐人的快感。
李凤刀害怕地感觉到自己麻木了。什么少年热血,什么江湖游侠,浪子多情?
只有在戏院后台与毛小年交代近况时,他才能知道自己是李凤刀,而不是百姓口中的那个心|狠|手|辣的走|狗凤刀。
“笃笃”,有人敲门。
凤刀颇为惊讶:自己在这里谁也不认识,谁会找他呢?
他套上衣服开门。
门外是谭花。
这几月因为常去戏院,二人已很熟了。
谭花的脸红红的,十分可爱。她向凤刀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她道:“我要上台了!”
凤刀“哦”了一声,很为谭花高兴,可是他的脸上没有表情。他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
谭花显得有些失望,她问:“晚上有事吗?”
凤刀道:“要跟着黄勤寿。”
谭花竟然眼睛一亮,道:“那就好,我走了!”
凤刀有些奇怪。
他看着大亮的天,心里想着又要去做些不情愿的事,心里便只剩下难过了。
傍晚时分,黄勤寿叫来凤刀,让他陪着去看戏。
黄勤寿兴致勃勃道:“今晚热闹,城督还是什么,总之官都来了。凤刀你是个好苗子,跟着我识些人脉,将来自己打拼也容易些。”
李凤刀憨憨地笑道:“我跟着黄爷也就知足了,自己打拼干什么?”
黄勤寿很满意,拍了拍肚子让凤刀与自己一道坐车去戏院。路上便听见其他保镖对自己指指点点:“那小子越发发达了!”
不知为何,今天戏院里的人格外的多。不光院里加了好些凳子,院外也满是伸长脖子的人。
黄勤寿在前排坐下,李凤刀就站在他的身旁。
不一会儿,城督与太太来了。
太太烫了头狗一样的卷毛,身上披了件薄纱披肩,大花旗袍一直开到大腿,
李凤刀尤其受不了那张粉脸,粉足有烙饼那么厚!
她尖声道:“如今真是开放了,竟有女子唱戏。”
黄勤寿道:“这个女子是方老板的关门弟子。”
城督道:“那到有些看头。”
李凤刀忽然明白了早上谭花的来意。今天晚上她要登台唱戏!
这一唱有黄勤寿和城督捧着,谭花要出名了吧!
李凤刀想到这里很是为她高兴,却又有些嫉妒。
自己何时才能出名?
台上谭花穿着绣金丝滚边朝凤裙,手拿折扇,一颦一笑都让人如痴如醉。
这一出《贵妃醉酒》本是方小闲的拿手好戏。方小闲生于梨园世家,而且既能唱生演武戏,又能唱旦。
谭花竟唱得比方小闲还好!
大家这才明白:只有女人才能演好女人,只有女人才能唱出这般怨诉,只有女人才能有这般身段。
大家全都看呆了,叫好声如潮水般涌过来,大家都往台上挤,想看看这个女子。好歹有城督早着镇着,大家才没有把台拆了。
城督道:“戏也算是风雅的事,我今天就评个梨园榜。”大家纷纷叫好。于是方小闲成了状元,沈叛是榜眼,这没的说,两人算是老戏骨。探花自然是谭花,和她的名字一样。
与另一批保镖交了班,李凤刀离开了热闹的戏院。
谭花一唱成名了,李凤刀的心中好像失去了什么。他虽也讲不清楚失去了什么,但他知道这样东西他再也找不回来了。
两旁的店铺酒楼是热闹的,大街是冷清的。
李凤刀在大街上闲逛,在这夏日微醺的夜晚莫名其妙地惆怅,内心的不安逐渐生成。
他向城东走。
满天繁星,圆月凄清。
月中仿佛带着点血色,空中弥漫着诡异。
天边一片火红。是火光的红!
李凤刀打了个激灵,快步向东走去。
小跑,快跑,狂奔!
李凤刀觉得耳边的风好像要缢住自己的脖子,腿也像灌了铅一般。但他恶狠狠地盯着东边,眼珠都快要瞪掉了!
快,不能停!快!快!
云雾里,火光冲天。
许多城东百姓围在巷口,没有一人救火。
李凤刀侧身躲进阴影中,脑子涨得很。
巷口站着一排黄勤寿的xx。
黄勤寿先下手了!
李凤刀痛苦地蹲下,用拳头猛砸自己的脑袋。
头很痛。
头越痛,就越容易忘了心痛。
没有一个活人出来,没有一具尸体抬出来。
火是毁尸灭迹的好方法!
然而他们只是懒得挖坑埋人而已。
他们懒洋洋地掏出枪,向着二十几个一身好武艺的人点了几枪,一切就都结束了。而开枪者成了城督嘉奖的良民:除暴安良,保护某些人的什么财产。
这个世界已无所谓是非黑白,某些人说对就是对,某些人说错就是错!
一整夜,凤刀很平静,一切就像没发生过。
~~~~~~~~~~~
刚来到黄公馆,就有人将凤刀带到了“杧楼”,这可以说是黄勤寿的私人监狱。xx们私底下给了个评价:地上十八层,黄泉路上开个门。杧楼并没有十八层,可是这里如地狱一般恐怖。
打开一扇扇铁门,凤刀看到了黄勤寿。他背对着凤刀,手里拿着把枪,比凤刀他们的枪不知好多少倍。
凤刀走到黄勤寿身后,方才发现地上坐着一个人。那人乱蓬着头发,长发下却射出两道寒光。
凤刀差点叫出来:是五爷吴一笑!
黄勤寿道:“吴一笑,你笑在还笑得出吗?”
吴一笑哈哈大笑,好像真的很好笑。
黄勤寿的脸色微寒,他向门边一个人点点头,那人便走向前来,将一把枪递给凤刀,是好枪。
凤刀看了那人一眼,不由一愣:是小雏鹰!
黄勤寿道:“开枪。”
凤刀冷冷道:“为什么?”
小雏鹰道:“不开枪,你就替他死。”
凤刀道:“我不会用枪。”
小雏鹰道:“这么没用,死了算了。”
凤刀道:“我不会死,没人教我。”
小雏鹰道:“那你会什么?”
凤刀道:“我会让别人死。”
小雏鹰指着吴一笑道:“那你让他死吧。”
凤刀道:“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那我多没面子。”
他又转头问黄勤寿:“我为什么要xx?”
黄勤寿道:“xx不丈夫。干大事就不能心软,不能手软。”
凤刀道:“我不认得他,没理由杀他。”
黄勤寿道:“杀不认识的人,这样你的心才够硬。”
小雏鹰道:“黄爷,凤刀老弟可是认得吴一笑的,他是李正堂的侄子!”
凤刀冷冷道:“杀不认识的人,是不是心更硬?”
黄勤寿脸上露出了笑容,他道:“是的。”
凤刀看着吴一笑笑了。他一扬手,只有极小的“咔”的一声,人已倒下。
黄勤寿看着地小雏鹰的尸体,眼里竟有一丝笑意。
凤刀转身走了。走了两步,黄勤寿道:“这个人诬陷你,该死。他连自己的叔伯都可以背叛,我是不会相信他的。”
凤刀道:“我只知道没有人能强迫我做任何事,更没有人能让我去死!”
黄勤寿看着凤刀远去的背影,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吴一笑笑道:“那小子有前途!”
黄勤寿冷冷道:“我不会看错人。”
看着对准自己的枪口,吴一笑大笑起来。
“咔”,凤刀又听见微小的枪响。
他没有停下步子,他的脸上没有表情。
全城人都知道凤刀是黄勤寿手下最被看重的杀手,冷血无情。
他杀了最豪爽的五爷吴一笑。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奇怪,传到{zh1}xx变了样子。
凤刀不知道这算不算出名。
杀手,可笑。
五爷成了凤刀平步青云的升天石。
莫名其妙!
已投稿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