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磨祭
原载《散文诗》
文/程刚
在故乡的老宅里,生着萋萋的草和种类杂陈的树。这是久无人居的一个院落,人丁兴旺的旧影已隐没在草木中,如歌的日子业已成为遥远的绝响。
在院落的西南角,静卧着苍老的石磨。这架几代人围之旋转的石磨呀,它可是真的老了:当年鲜明如壮汉筋脉的磨纹,一如皱纹般笼罩着盘面。两扇沉重的石盘如同脱净利齿的双颚,无力地咬合着一片寂寞。昔日明眸善睐的磨眼内蛛网如织,枯草充塞。在神圣的,研磨过几代人生计的磨盘上,落叶捷足先登,苔藓们肆意追逐。曾经簇拥着磨道的日夜不绝的脚步声,已被草中的虫鸣吞噬殆尽。而那如少女肌肤一样光滑的磨棍,早已作了邻居老妪手中的拐杖。
往事如烟。有多少童年的憧憬,有多少少年的悲欢,有多少母子情深,有多少男女欢爱,有多少温馨恬淡,有多少生死离别,都围绕着这古老的石磨演绎。当年的石磨,只用两个单调的音符,就唱出了世界上最美妙的歌声。歌声陶醉了所有的日子以及日子里所有的一切。那个时候,这架几千年来一直保持着先进性的机器,承载着多少家庭活命的希望,不知疲倦地转呀转呀,只要它转,生活就会有滋有味,日子就会有期有盼。岁月就这样看似单调地轮回着,乾坤就这样看似机械地旋转着,而命运的机缘,在磨眼快乐的吸纳吞吐中,总是显得深不可测。
然而,谁也无法阻拦时代的进程。石磨辉煌的日子终于渐渐远去。有{yt},电磨用一串异域的音符贿赂了生活。仿佛一夜之间,所有的口袋箩筐瓷瓮陶缸都背叛了列祖列宗,在石磨无奈的叹息中,投降了科学。在人们惊异而又欣喜的目光中电器堂而皇之地代替了石器。电磨的速度与效率让石磨望尘莫及,而不知为什么,日子却从此显得沉寂单调。为了追求新的快乐的生活,老宅的几代后人,相继奔走他乡。
云卷云舒,时光流转,有谁还记得童年的石磨?有谁还怀念石磨研出的生活?我们感喟时代的变迁,人类的进步,却常常又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生活啊,快乐来自何方?幸福源于什么?人啊,何处是故乡他乡?我们应在何处?我们应往何方?
繁华落尽,古老的石磨,在如血的残阳中,静卧如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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