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风俗---南泽仁_伍须梦的空间_百度空间

      

              南泽仁

阿爷年轻时是打猎的好手,从我能够吞咽就开始从阿爷嘴里分享猎物。后来,山瘦了,阿爷老了。猎物眼睛比阿爷的枪法更加犀利了。阿爷便掌握了一种打鸡的本事。

打鸡是我们当地的一种宗教习俗活动。所谓打鸡就是用一只大红鸡冠的公鸡来驱除灾难。打鸡时,阿爷会口念咒语(咒语是用本地的“鲁汝”语来咒骂灾难),右手持一把尖头的裤刀,左手抓住大红鸡公的双脚,让公鸡站立在阿爷全掌中,然后开始咒骂。公鸡先是一动不动的挺立,偶尔眨眨眼,咒语到高潮时,阿爷会眼露凶光,把眼睁到{zd0}限度,每咒一句就用裤刀的刀背朝公鸡的头上打去,每打一下公鸡都会发出“嘎”的惨叫声,也不能多做挣扎。公鸡每叫一声在旁的我会吓得跟着抖一下。阿爷的咒骂赋予节奏的进行:一年到头的病苦你带走\“啪”(刀背落到公鸡头上的声响);庄稼的病虫灾害你带走\“啪”;牛羊牲畜的瘟疫你带走\“啪”;十里八乡的口角你带走\“啪”……许多的咒语还不等阿爷念完,公鸡早已不能动弹,大红的冠子已经耷拉在一边了,整个公鸡被拍得血糊糊的像是战死的。接着阿爷会倒提着惨死的公鸡往家人的身上逐一的扫一遍,表示扫去灾难。然后站在大门内把鸡和裤刀握在一起用力朝门外扔去,扔的时候还朝死鸡厉声问到“出去了没有?”然后自己走出去证实一下鸡和裤刀的头是否朝外,这样就说明灾难是驱除了。若是其中一项的朝向还朝家里说明还有凶信。拾回鸡和裤刀阿爷会继续扔,直到它们的朝向都朝外了,这家门户才算清净了。当然一般情况下一次或两次就会妥定,这里头或许也跟扔鸡的技巧和娴熟程度有些关联。

头彻底朝外的公鸡拾回来,家里事先预备好的开水也熬得差不多了,这时阿爷像是一位经久战场的战神一样走到众人让出的“上巴位”(锅庄上方,坐北朝东的坐向)等待吃鸡肉。而家里的年轻人就开始着手烫鸡、煮鸡。煮这种作法后鸡不能放在平时,它的过程是:放一坨猪油在高温的炒锅里,等油起烟时把宰好的鸡块倒进锅内,大火候炒鸡肉直到把血气烘炒干,再往锅里倒上清水。锅里的鸡肉会呛出烟雾,煮鸡的人要眼疾手快马上用锅罩把这些烟雾连同这锅鸡肉一起罩住。等到鸡肉八成熟时,揭开锅罩往鸡肉里放入适当的盐调味,用瓢搅拌一下让盐混入汤内就可以开吃了。万不能放其他调料。在家的人每人都要吃,小孩吃不动肉喝汤也算,总之锅内不可有剩余。如此烹制出来的鸡肉味道格外香,也因为这特制的味道别样鲜美,通常也不会有剩余。这锅鸡肉只有鸡头是头谁也不愿动也不敢动的。因为打鸡的{zh1}一道程序就是鸡头。鸡头还有很多玄机,这当然还得由阿爷来完成,他会及其小心的剔调鸡头上面的皮和肉,然后用舌头细致的舔鸡头的头盖骨,直到感觉它表面光滑为止。阿爷会取出老花镜带上,把自己的身体和鸡头一起递到灯光下慢慢的分析,这时全家人都会安静的注视、等待阿爷脸上细微的表情,期待他破鸡头上深奥的秘密——一家人的兴衰和禁忌。

这样作法活动一年只需做一次或两次就足够了,若遇上麻烦那又得牺牲一只长着大红鸡冠的公鸡了。那时我年幼,总希望不用听到公鸡的惨叫就能吃上一锅美味的鸡肉。

“平牛板”

南泽仁

故乡乃渠的村口有一块像是xx生成的平石板。形象用石头精细打磨过的圆桌,只是没有桌架。它牢实、厚重的长在土里。村子里的人俗称它为“平牛板”。人们都说不上它的由来或年代,总之村里最老的老人也总爱说起他们从小就在“平牛板”上面玩耍。说它牢实厚重也就是因为它经历了久远的年代,都不曾留下过丝毫的残损。当然也没有谁想要挪动它的念头。它的存在不仅仅是因为它没有碍着谁。站在上面,放眼望去能望到周遭的几座大山和山上山下的几个村落。还有人民公社(人们早已习惯对乡政府的称谓是公社)和边上的一条通往无限想象的公路。

忘了儿时是衣衫单薄还是气候本来就很寒冷的缘故。冬日的早晨,我们一群小孩每天都一定要站在这方“平牛板”上等太阳出来。寒气从脚底的石板上沁出,蔓延致皮肤后就剩彻骨的寒冷。可谁都没有想要回家暖和的念头,还很执着的齐唱“太阳/太阳快出来/娃儿的脚板冷得很”唱词在我们的嘴里是欢快而出,仿佛每天的太阳都是我们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我们吐出的气息有形的赋予节奏的在冷空气中一次次的消失殆尽,有时我们会用手去抓对方的气息。天碧蓝蓝的让人的欢笑也变得xx愉悦。等我们再一次把冷空气吸进肺腑时,太阳已照到了对面的山头,山头灿然微笑。待我们看到太阳抱紧整座山时,眼前最近的公社像是梳妆打扮过的嫁娘羞得让我都跟着眯缝了眼睛。我们用手挡住眼前浓烈的光线,太阳便抱住了我们的脚丫,小劲松的鼻子也乐的吹了个泡。我们欢笑的脸蛋在阳光下像一个个结局圆满的童话找不到了最初的阴冷。站在“平牛板”上转身,我们的小村庄炊烟缭绕,阳光中它诠释着我们心灵深处的永恒。阳光还在我们的指缝里穿梭,只要我们愿意伸手我们就能握住彼此的温暖。

湛家阿德(奶奶)的三女儿考上财贸学校了,消息从“平牛板”传开;人家阿普(爷爷)的儿子光荣入伍了,他们家成了光荣之家。人们围坐在“平牛板”上欣喜的等待接兵的xx,站在“平牛板”上,接兵的队伍给人家阿普的儿子带上了大红花,并给全村父老乡亲敬礼,他们的站姿像“牛板”旁边的白杨一样直,乡亲们感动得都忘了擦掉各自脸上的泪;

王队长又开始悠然的坐在“平牛板”上抽叶子烟,浓浓的烟草味引来些“默蚊子”靠近又远离。他的草羊已翻过了“白岩子”,它们攀缘后就停止不前了,想必那方的水草一定丰盛,等到王队长抽完第四袋叶子烟后它把石头烟袋朝牛板上轻轻敲了几下,抖完烟灰,王队长像是掌握了自己的军机一样,自得的把手和烟袋一并背到身后,哼了一些含含糊糊的调子离开了。“平牛板”像是个瞭望台,只有在最热的时候,“平牛板”才显得安静了,它只属于自己片刻。

晚饭后人们又会像赶露天电影的场子一样热闹的聚在“平牛板”,迟到的就只有站在“平牛板”周围,站在“牛板”上的人像是站在舞台上,周围的人自然就是观众席了。

家住河对面的邵二叔这几日子总会把钢绳桥走得晃悠悠的,趁天黑前{dy}个赶到“平牛板”,接着湛二姑就到了。邵二叔红着脸从裤兜里抓出一大把刚炒过的瓜子准备装进湛二姑的衣兜里,两人一推一让衣兜的线缝跟着跑了个大口子,瓜子全撒在“平牛板”上,赶来的年轻人会意的一窝蜂上前去抢瓜子,羞得湛二姑索性把衣兜一起撕扯下来扔到邵二叔头上。年轻人们接着把邵二叔抬起来朝上抛,落下时又接住然后把他的屁股往“平牛板”上重重的杵去,疼得二叔涨红了脸,求救的眼神在湛二姑身上抛起又落下。湛二姑看不下去了把整个身子扑到邵二叔身上。人们笑成一团方才作罢。如此“平牛板”又公开了一对恋爱。

伴着平凡的和快乐人们在“平牛板”上相互摆谈着国家大事和着家常的小事,不觉间我们的身边又多了些叮叮当当的小孩童。感受着幸福不觉间我们也长大了。我家也在人们依依不舍的相送下离开了村子,离开了平牛板搬到了县里。

以后的日子我梦里常回“平牛板”。

前些年,村里评上了试点新村,水泥路面从公社一直延伸到每家每户的院落。我们离开村里的人都被邀请回家看看。我欣喜不已,急切的想去看看“平牛板”去上面坐坐。车开到“平牛板”很自然就停下来了,眼前的“平牛板”取而代之的是村里人自行用砖混水泥砌成的与先前的“平牛板”一样大小的圆桌。圆桌周围配了一圈的水泥凳子。这很出乎我的意料。俨然这早已不是我魂牵梦萦的“平牛板”。我想问起“平牛板”的下落,可不忍打扰了乡亲们脸上胜利的笑容。从此,我便少了一种梦寐。

吉祥日子

南泽仁

藏族民歌里有唱词:“吉祥的日子是十五”,每月阴历的十五都是祥瑞的日子,这或许跟十五这天的满月有关。满月看上去圆满自然也感觉到它的祥瑞。

我们村子里住的几乎都是半牧半农的藏族,与相邻的几个彝族和汉族村寨相互往来,共融交往,有些风俗都已淡化、混杂。只是每年的大年十五是必须要上山敬“山菩萨”为新年祈福。而且严格遵照老规矩:必须是男性或未成年的小孩才有特赦权利上山祭祀,已婚女人严令禁止。说是不然会让“山菩萨”就没了灵气。那些年我年龄尚小所以准许入山敬“山菩萨

大年十五这天,天麻麻亮,村子被匆忙急切的脚步和些狗叫声吵醒。人们一早聚集在我家,爷爷是村里{wy}一位能在山菩萨面前“通白”的人。然后由爷爷领着一起上山,上山除了带上必备的敬山神的糌粑酥油或白糖等贡品外,每人还要手持一面小旗子,藏语称:龙达。我家里珍藏有一块用檀香木印刷版,上面雕刻有风马图案。人们会在十五的前些天买来白纸和墨汁,用把小刷子蘸上墨水涂在印版上,然后把白纸裁剪成印版的两个大,可印两张图案。待印好后破开一根小竹棍到一半,然后把印好的龙达对称折叠夹在小竹棍上,显现出印刷好的两面。拿它的位置必须超过胸前,方显敬仰。

我们的队伍整齐、虔诚的拾级而上。山菩萨堆正好建在几株错落有致的檀香树中间,这树种十里八乡也只有这里才可见着,不晓得是前人有心栽种还是xx生成的,谁也说不上来。所谓山菩萨堆是由一人多高的白石堆砌而成,上面插满了龙达,更多的是被风化后的夹龙达的小竹棍。到了石堆前不能随意越界,只能由祭祀人和他指定的人才能接过众人手中的龙达插在“山菩萨”堆上,其他人等都坐在石堆下方几米远处。爷爷随手折来一捆檀香树和小杜鹃的枝叶,再在菩萨堆前用石头支起一个简易的“三锅庄”点上松光柴火,把摘好的檀香和小杜鹃枝一层一层松散的放在上面,松光的火焰慢慢的引燃上面新鲜枝叶,一股浓烟就会可劲的朝山体方向升起。人们从来不去相信风的走势会牵引燃烧的浓烟,这特殊的祭祀桑烟若是朝上山体方向上升起的,那这次祭祀祈福仪式便是祥瑞的,众望所归的。若桑烟朝下就代表有些不吉利的征兆。而在我的记忆里几乎每次的桑烟都是朝上,它很美,乳白色的烟雾升腾、升腾。感觉天上的白云就是不散桑烟。趁烟雾升腾的时候爷爷会从肩上的褡裢代里取些开光后的青稞子,发放到在场的每个人手里,爷爷一人站在前面,我们其他人都站在他身后,爷爷每诵念一段祈祷的经文就会取几粒青稞子,捏在右手心里,闭上眼把握有请青稞的手放在额前默默意念,然后朝山菩萨堆撒去,这时我们也一起朝山菩萨堆扔去几粒青稞子。因为进行的人多了,这个仪式也显出了庄重。等扔完青稞子后爷爷便开始一阵抢白般的通白:圣神的山菩萨在上,我们朝拜您,指望你保佑你眼下的这个村子人畜兴旺,五谷丰登,无灾无难。“琼哦,琼西”通白完毕,燃烧的柏香枝叶已成红红的炭火,爷爷从大家手中接过备好的酥油糌粑糖果倒入炭火中。祭山菩萨。火上的酥油很快燃烧出欢快的“吱吱声”。大家满心欢喜的席地而坐。取出准备好的酒肉开始饮酒吃肉,等到酒过三巡便开始跳起锅庄舞。留在村里的女人们聚在村口一起看这山上的桑烟,她们像是等待从此的吉祥一样等待着家人归来。

   

               南泽仁

这里夜显得异常冷。这里的夜里比白天好看,月亮和星星干干净净的缀满了蓝幽幽的夜空。远处的山脉和面前的林木都隐藏了很多世故,重叠的暗张显神秘和萧瑟。几声狗叫合着些细语脚步就随年迈、憨实的木门开启声走近了院坝,母亲又迎进三五个客人。火塘边已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母亲和酥油茶桶几乎都没歇息过,远亲近邻们围着火塘一碗接着一碗的喝着浓香的酥油茶,妹妹朗吉低着头坐在角落里,听着大家对对明天婚事的安排。母亲不忙的时候会在一旁找个位置坐下,随即会深长的从牙缝里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她也记不起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吐气也要从紧闭的牙缝里挤出。她的婚姻有如这深深的吐气声响,咬紧牙齿让日子一挺就是一生。我与同来喝朗吉喜酒的金枝小姑也插不上话,也是默默地的坐在火塘边上,不时的看看朗吉,与我一样的丹凤眼,不一样的命运。她也早已同母亲一样学会了沉默,用单薄的身体抵挡风寒。她也学会了咬牙,只是不已察觉到她细微的吐气声息。而我总想着用父母一样全乎的爱去疼爱我的妹妹朗吉。

越到深夜越是寒冷,我和金枝小姑被寒夜和火塘的气氛搞得几次进入梦境,就这样坐着也能睡着。这样的夜以这样的方式睡着一定是个难得的好觉。屋里的人气快把火塘的温热给吸光了。睡眼里谁又抱了一捆柴火进门添加在火塘里,火又旺了起来,又一次,火点燃了一张张笑脸得不知疲倦的脸。我的睡意又一次袭来,在一个肩头上我美美的睡着了。谁摇醒了我,终于有人注意到我们如酒醉般的睡意了,我和金枝小姑被安排到邻家歇息,我们走在敞亮的夜里,用大衣裹紧身体。通向这户人家的小路上石头、杂草带着暗夜的神秘,仿佛随时都会突兀出与之相关的莫测。也是随一声老木门的开启后,电筒的光照很局限,我们几乎摸黑进入了一道牲畜混杂关栏的房子,牲畜们听到动静都睁亮了眼睛,借着光有的牲畜从梦里礼貌的起身。借着一丝昏暗的灯光我们随一根独木梯子直通二楼的客厅。厅里没有烟火,楼下牲畜的热气和气息让客厅显得有些暖意。家里显得冷清,可能都聚集到朗吉的“相帮”场子上了(亲戚朋友对婚事的安排会)。厅里的墙上开有两眼田字形框架的小窗户,月色挡不住的往里照。主人熟练地抛开火塘里的一堆炭灰,露出火红的火炭,再往上面架些细小的干柴引火,主人趴下身体口与火炭保持一定尺度后开始吹火,吹的力度很大,火炭迅速xx柴火后冒出些烟火,“哄”的一声柴就着了,我们都笑了。屋里暖和起来。主人从藏式组合柜的一排整齐的铜瓢里取下一个被熏黑的铜瓢放在火塘边,瓢烧烫后往里放一大坨酥油,等酥油熬化后有些烧焦的香味后,主人用牙齿开启一瓶白酒倒进铜瓢里,随着瓢里“唰”一声,溅起的酒和酥油引燃瓢里蓝色的火焰,主人随即用力一吹火焰很快熄灭了。用一碗冷水融化一把白糖后倒进酒里。再烧开它就是醇香的酥油酒了。主人给我们一人盛了一碗。我们都没有表现出客人的拘礼,端起碗就喝大大的喝了一口,因为熬过的酥油太香加上酒香。我的血液很快就开始融化奔腾了。

就在火塘边主人取来毛毯,我们睡下了。我心里装满了心事。却不易被酒力迷惑。我清醒的听到金枝小姑在睡梦中背诵一首比这个村庄还要古老的五字绝句。吐字清晰,还超着普通话。我试图记下一句两句,却发现这种文字在我所学中尚未接触过。不觉忍俊不禁。眼望着窗户里的月光,像楼下一匹牲口的眼睛。我睡着时,它也合上了眼。我醒来,它也眼睁着。

冷空气从小窗户里袭来,我呼吸到了黎明前的空气,还有浑厚的海螺声响一声响过一声响亮。朗吉的婚礼就从此刻开始了。从毯子里我伸出双手合十于胸前,趁这吉祥的黎明,借这吉祥的海螺声声。我有太多祝福给她,我所拥有的幸福她都拥有,我所没有的幸福她更要的到。感谢吹响海螺的老者,感谢为朗吉奔忙的人们。

金枝小姑从古老的唐诗中醒来,我赶紧用毛毯擦去眼角的湿润,这牛毛编织的毯子,毛仍旧不温顺的从花纹里窜出,我的眼睛被像是被扎到了,整天都红红的。

从昨晚的小路折回到朗吉家里,人们正在雾色笼罩般的黎明里忙碌。刚进门就有人朝我们身上撒糌粑。我像头惊吓的牛,到处躲藏。母亲来迎我们到朗吉的新房,朗吉一身深蓝色的粗毛呢子藏装,长长的头发用红绳子辫成辫子盘在头上。这身装束我偶见于一册藏画图里,此刻又从新翻看到这一页。在这间屋子里,我仍旧感觉到只有朗吉和母亲两个人的孤独。身后是她自己卖酥油和药材买回的一层又一层的被子,还有一个大衣柜和一张床。母亲是给朗吉招婿,所以腾出很大的空间等着新郎家的陪嫁品。朗吉眼里沁着泪水,我都不敢多看她一眼,这时名宿。与故乡比这里恍若隔世,母亲嫁到这里时,朗吉在母亲怀里含着母亲的乳头甜甜地呢,母亲把头埋在朗吉怀里无声的哽咽,泪打湿了朗吉的小棉袄,她们就这样屈从了这片陌生的土地和这薄如轻风的命运。朗吉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属于这里的,总希翼着有{yt}会有人来喊她们该回去了。此刻,有太多的情感都留给日后的生活,生活会消磨一些东西。

“央可哟哦 哦央可哟舍”

这时,门外传来新郎连同送亲的十二匹马队到了朗吉家院坝门口的吉祥颂,朗吉家请的主持人手持数根哈达疾步走到他们面前,逐一的给他们奉上哈达,他们表示尊贵并不会马上下马进门。主持又会重新给新郎和这些尊贵的送亲客奉献哈达。按照习俗,送亲客开始向主持人提问:我们是尊贵的吗?主持打道:拉酥拉,拉酥(是的,是的),送亲客再次问道:我们的新郎在你家会受到上宾一样的待遇吗?主持再次答到:拉酥拉,拉酥。如此送亲客们会相互说道:哦呀,哦呀(好的,好的)。表示对新娘家的诚意表示满意。这样朗吉家会扛出二十四袋粮食,分别每匹马匹前面放两袋。送亲客会各自脚踩马前的粮食下马。刚一下马,一群年轻人迫不及待的就把新郎抓来“甩康”把新郎高高抛起又接住,数次再放过他。送亲客也难逃一劫,众人用糌粑洒向他们,直到变成白头翁。这种礼仪有如现在时下婚礼场上的礼花一样,都代表喜气、代表吉祥。他们被请进客厅围坐在锅庄周围,静静的听喇嘛念诵吉祥经文,新郎新娘接受喇嘛加持的洁白哈达。接下来送亲客们会被请到宴席着吃一轮又一轮的酒席。

新郎跟在朗吉身后向尊贵的客人们敬上一轮又一轮的喜酒,人们恭喜声声,贺喜声声。不由得让我想起一个对子:今日女儿已成婚,从此男儿是丈夫。只愿他们的生活从此就如这对子一般从容。

这个喧哗了一整日的遥远村落在我的不经意的仰望中日落了,人们抹去嘴上的油渍,沉醉在欢乐中。喝醉酒的和没喝酒醉的都一样的如痴如醉的欢快的进行着几夜不寐的锅庄舞。我和金枝小姑准备离开,穿过人群我在楼道的角落里找到母亲。母亲如释重负,安然的、困倦的睡着了,我不忍叫醒她,只是夜还很长,我的母亲你可要保重。我脱下身上的大衣轻轻为母亲盖上。朗杰与我执手道别,仿佛一松开,幸福就没了方向。那眼泪遏制不住的胡乱流淌。我心疼的随着她的泪漫过我的视线。我比我的泪水还要茫然不堪。

这个遥远又僻静的村落让我一次次靠近又远离,有如婚事的事相续着我无休无止的记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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