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鸟地方街道窄。这些天又在搞什么管网施工，本来不宽的路给挖得面目全非，屁股宽的人并排走不了三个，想上街转转都困难。院子又小，散个步也没场地。人憋得那个难受啊。

无事了容易生非。领导怕我们这些本就费油的灯添麻烦，合计着和兄弟单位搞些“联谊”性质的活动。其中一项是xx射击。那天领导过来视察，我正在厨房自己动手张罗着拌凉菜，准备喝两口。给领导逮了个正着。

“胖子！干嘛呢？”领导那嗓门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嘿嘿，没事儿过来帮帮厨。”我搓着一双油手，没好意思伸出去握手。

“就你？”他乜斜着眼，满脸的不以为然。“你不帮吃就好了。”突然又问：“你枪打的怎么样？”打枪？我脑子飞速转动——意思是要组织打靶。有些时候没打过枪了，要抓着机会。“我打枪可以。别的事儿吧你找我不行，xxxx{jd1}是行家里手。”

“哈哈哈……”几个大厨都笑了。这帮小子，没个正形。孬话好话都当孬话听。

“好。下午打两枪试试。”领导拍了板。

下午来了一辆“全顺”小客车。我上车时车上已经坐了十来个人，没有不认识的，多日不见，少不了嘻嘻哈哈的调笑。

车子向城外驶去。走了十几分钟，进了一个当地支队的训练基地。基地的院子不算小，一个长条形，南北不是很宽。一个露天靶场很是简陋——靠山根的地方堆些土，土坡上没有规则地散放些废旧轮胎就是靶台了。那些轮胎大概是防止跳弹的用的。

南面紧靠靶场的地方是一条河。应该是澜沧江吧？这地方，昂曲河、扎曲河在城中汇集形成澜沧江。三条大河把城切在几块。农村出来的人看惯了座北朝南的房子，在这山沟里建起的小城生活总让我找不到北。也分不清到底哪是扎曲哪是昂曲。

河对岸的山绿了。山坡上有个挖掘机正在作业，看样子是要把山劈成台阶状。山上没什么开发利用的价值，干那活应该是为了防止山体滑坡破坏山下的公路吧。山那么陡峭，不知那么大的机械是如何弄上去的？

整天憋在城中，目光所到之处最远不会超过300米。憋急了就看天，看飞机从天上掠过，看秃鹫在天上盘旋，看孔明灯冉冉升起（强巴林寺喜欢放这玩艺儿）和月光同辉。有时也猜测拖着白烟的飞机是飞往拉萨呢还是飞往成都。我方向感差，常常猜得相反，他们老笑我傻逼。说我在白混了这些年，东西南北都搞不清咋没把自己弄丢。站在靶场边极目远眺咋说也能看到两公里之外，草是绿的，天是蓝的，水也是绿的，来这儿这么久{dy}次看得这么远，“心旷神怡”就是我此时的心情了吧？

我和大炳并排站在靶场边上对着河撒尿。这小子好久没见，脸好像比以前白些。“你怎么白了？越来越年轻了？看来最近生活不错啊。”“哪儿有啊。今天太阳大，我擦了防晒霜。”大炳有点不好意思，笑着回答。我的脸皮厚，在内地不太白，来到高原还是那个颜色。冬天的时候干燥，用八块钱一瓶的大宝抺抺，夏天基本上什么也不用，随便晒也就那样。我对化妆品没兴趣，就转移了话题。“你安排吃饭的事儿啥时候整啊？”他前几天说想请地区公安处管交通的副书记吃个饭，说是想弄个驾照。我会开车也是没照，天南海北的乱跑一直也没弄上，刚好想借个风。“就这几天吧。不知道人家喜欢吃啥？就咱俩能把他陪好吧？”大炳一边提裤子一边说。“差不多就行了吧？一个照也就两千多些，闹的太大了划不来吧？”那副书记我认识，只是不太熟，不好意思求别人。河对岸的公路上跑着两辆白色的越野，看车型估计是现代，这是我比较喜欢的车型。我的目光随车在移动，一边和大炳漫不经心地对付。

“你们俩个，过来！”领导的嚎叫打断了大炳和我的谈话。射击要开始了，我俩跑了几步，像是很紧张的样子，排在别人的后面。

好久没摸枪了，再次掂在手中让人感觉非常舒服。闻着枪油的味道觉得是那么的亲切，好像是自家媳妇头发里散发出来的味道。

五四式xx比较重，也没有六四和九七那么精巧，只是这枪精度好，威力也可以。我喜欢这种枪。一上午共打了四次，两个42环，两个45环。好久没打了，没跑弹，打得还算凑和。

领导老何宣布成绩，定人。我也在其中。老何说这次和兄弟单位搞活动说是“联谊”其实也是竞赛，打不过别人总归不好看。选上的人以后要好好练，争取打出好成绩。他说在活动当天取得{dy}名的个人，奖励一千块钱。收工，走人。

从此，我无聊的生活中有了一项很重要的工作——打枪。

早上的太阳从强巴林寺的方向刚探出头时，我起了床。好久没这么早起了，能看到霞光中强巴林寺旁熙熙攘攘转经的人，看到xx场上空密密麻麻盘旋的鹰鹫，看到昂曲河对岸担水的妇女，感到早起是那么的美好。

慢慢悠悠走出大门，早点店正在营业，要了一根油条，一碗豆浆，坐下慢慢地吃。在这儿能吃上油条豆浆可是一种xx的享受。一来自己不会做，二来早上起得晚，总是赶不上。看来参加射击就是好，不但过枪瘾还可以享用美味的早餐。

接人的车来了，今天参加的人少些，去了两辆三菱。我和大炳坐在一个车上，后排坐四个人，我坐大炳怀里。走了一会儿都没人说话，车内有点沉闷。

“哎呀！大炳，你老二翘了。”我大声喊。

车箱里哄堂大笑。声浪要把车顶掀翻。

“哈哈哈……你胡说！要是翘了我叫你爷爷。”大炳也笑得合不拢嘴，替自己辩护着。

“别不承认啊。翘了也没关系，把我的裤子顶烂了也不用你赔。”我的话音刚落，又掀起一阵放荡的笑声。

不一会儿又到了靶场。靶子立好了的，取枪，发子弹开打。成绩都和昨天差不多，大多在40环以上吧。打了几次就没了刚打时的兴奋感。早早收了工回城里吃午饭。

第三天还是打靶。人都带到靶场时个个显得无精打彩，看风景的看风景，打电话的打电话。老何看出了苗头，站在发弹的位置嚷嚷开了：“快过来，都过来。”人聚到一起，老何又发了话：“今天这样，来点惩罚，咱打啤酒。每轮{zh1}一名买一箱啤酒。啤酒厂就在对面，咱中午不走了，就在这儿吃饭。”

基地门口也是澜沧江。那江就在门口左边拐了个弯，靶场边上蜿蜒而去的也是她。江对岸就是雪花啤酒厂。

或许是考虑到交通不便，外面的啤酒运进来成本太高，雪花啤酒厂在这儿开了个分厂。这地方好像没什么厂矿之类，也没见出产过啥好东西，而这个小厂生产的啤酒{jd1}{yl}。大瓶的雪花就不说了，有时喝多了会头疼。小瓶的“8844”喝起来{jd1}舒服。口感好，不上头，价钱也不高。酒吧里卖15块一瓶的啤酒在这儿只卖5块。有时候我突然会想这酒为啥叫“8844”？清醒的时候急着喝晕顾不上去看，喝晕的时候慢下来有时间了又看不清，到底没闹明白其中的奥妙。最近这酒厂又生产一种黄色的罐装啤酒，味道也不错。我亲眼看见酒厂就是从澜沧江边上抽的水，看来澜沧江的水质确实不一般啊。

听说打点“彩头”，大家都来了兴致。射击场上又欢声笑语一片。

那天大炳买了一箱。他在一次射击中跑了一发弹，打了三十九环，成绩最差，当场掏了一百多块。

中午的饭吃得格外热闹。

训练基地平时来人不少，只是很少有人在这儿吃饭。听说有招待，基地的大厨都很上心，着实多炒了几个菜。大片的“老干妈”炒回锅肉、大盘的凉拌牦牛蹄腱、大块的辣子兔肉、水煮澜沧江里的鱼肉，凉拌黄瓜、木耳拌洋葱、五香花生米……虽然对吃兴趣不大，有这么些摆在那儿，让人看着也是垂涎横流。

老何兴致很高。要求每人先干三罐再“自行活动”。我倒无所谓，三罐垫底刚好解渴。自个喝自个的，一上来就是大口——我还真是有点渴了。再往下喝就没多大意思了。

我不喜欢人多喝酒。我的经验是：人多喝不多，人少不少喝。人少喝的是感情酒，到谁面前都扎扎实实地喝，喝到{zh1}也不少喝；人多时乱喝，虽然人人面前都要走过，但不是和每个人感情都深。你右手端酒左手托底，恭恭敬敬地说：“给您敬酒了。”别人只是抿了一下，要谁心里也不痛快。就会越喝越清醒。那天的酒就是那样，喝到{zh1}还很清醒，对我这样的酒鬼来说，喝得人有点沮丧。

再去打靶就有了乐趣。打酒瓶子，看着那小小的瓶子在眼前爆碎，感觉特有成就感；打啤酒喝，看着别人不情不愿地掏钱买酒喝，也感到特别快乐；劝人喝酒，凭我的酒量，在人多的情况下坚持到{zh1}没什么问题，看着身边的同事一个个舌头大起来，走路晃起来也是一种享受啊。

就这样打打靶喝喝酒过了好多天。无聊的日子里也算有了些乐趣。

大炳有几次打得都不太好，不是跑弹就是环数太低。他忍不住问我：“哎，你怎么打那么稳，从来不跑弹？有啥绝招给咱透透，完了我单独给你买酒喝。”

“嘿嘿，不说，俺也不喝你的酒。”我故弄玄乎。气得大炳直翻白眼。

坐下来想想，我好像也没什么“绝招”。我在射击上也没什么优势。射击最关键的是眼要好，我眼近视。上学那会儿学习不好眼也没坏，不上学了倒养成一坏毛病：喜欢睡前躺床上看书。那怕是凌晨一两点上床也得拿本书翻翻。不好看的看一会就睡着了，精彩的看一夜也不一定。就这样一个上学时的混子也加入了近视眼的行列。透过缺口准星看靶子时靶子都是模糊的。因此我打的环数一直不太高，但我从不跑弹，成绩也出不了优秀的范围。

想来想去还是个心态问题。

xx射击无依托，想靠技术上xx控制环数不太可能，主要还是一个人的心态。放松去打，一般不会跑弹，环数差也差不哪去；脑子里老想着买啤酒、高环数、1000块，操枪的力度，瞄准的境况，击发的时机就会走样，跑弹、偏弹也在所难免了。

这几年我经受的打击、承受的挫折太多了些，对人对事都不抱太多奢望了。让打枪也只是想过过枪瘾，目的少些。这或许就是我的“绝招”吧。

佛说：世欲烦恼处，要耐得下；世事纷扰处，要闲得下；胸怀牵缠处，要割得下；境地浓艳处，要淡得下。

又有几人能做得到呢？

……

　　　　　　2010年5月21日　早上　6：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