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

    天边有一块很大的云彩。

    如果我还在森林，断然不会仰望天空。树木遮蔽，无法无天，我身处其中，被无数叶子巨大的呼吸昏迷了头脑，xx理会不了树林之外之上的世界，我在其中。

    如果我还在森林一一，事至如今，也就只好说如果，好像这么一说，那些时光就可以钮结成绳，我挥手潇洒一抛，一抛就抹去我所有想要忘却的。

    那{yt}，我{dy}次踏入这片土地。我的初衷是想寻找失去的、或是我不曾拥有而很想拥有的一些什么东西。那是些什么东西，我说不清楚，但分明萦绕在怀。我现在知道情怀是最迷人的东西，也是最坏的东西。那{yt}是五月初的某{yt}，气温迟迟爬不上去，特别是踏入丛林，晨昏冰冷，我肯定它有冻死人的想法，我狠狠地诅咒过，要判它一个故意谋杀的罪名。我请来的向导在一旁听着，露出白乎乎的牙齿，无声地笑。我特别记得他棕黑色脸膛上露出洁白牙齿的模样，有一下子我想到月亮就是这样穿透乌云，漏出星点光辉的。

    晚上，向导带我入住山里一户人家，据说是山里{wy}一户猎户了，我很好奇他们过着什么样的原始生活，在心里准备着使劲吃上那么一惊。推开门那一眼，我就果然吃了一惊，狠狠地。我望见一个仙女，她有星星一样清亮的眼睛，一眨一眨，xx地闪着光辉。向导和她并不陌生，他们俩用我听不懂的山居方言聊了几句，然后她望向我，翩翩一笑，很抱歉的样子。那么甜美的笑容，我从不曾见过，我心中突然升起一丝懊恼和隐隐的焦虑。我应该从那时起就警觉自己的。我想我是昏了头。

    她一人在家，爹爹出门打猎去了。后来她起身泡了两碗茶端到我们面前，里面沉浮着山中日月，枸杞在上如日中天，白菊在下，盏盏月轮冰清玉洁的样子。我大口大口喝着，偶然间望见水杯里自己的影子，有些零乱的样子，但也仍是按捺下来找些话题一起开讲。因在山中，自然就想起一本叫《孔雀森林》的书中写着的一个测xx目，“你在森林里养了好几种动物，马、牛、羊、老虎和孔雀。如果有天你必须离开森林，而且只能带一种动物离开，你会带哪种动物？”

    我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在他们俩的要求下先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属虎，如果要选一种宠物，意识中、情怀上的宠物，我的答案是落在虎字上的。你自然应该明白我的选择。

    向导问她。她选择带羊离开。

    问向导，他犹豫着迟迟不讲，我失去耐心。接下来我公布答案对应着的个人心理：马代表自由；牛代表事业；羊代表爱情；老虎代表尊严；孔雀代表金钱。

    “我喜欢老虎。我选择我喜欢的带走。”

    而她说，羊如此洁白如此脆弱，她如何忍心丢下这最需要她呵护的东西。选择得到和选择不放弃终归不是同一回事，可惜我领会到这一点，已是多年以后。

    后来我又问起，山中能见着什么野物吗，比如狼、狐狸、老虎什么的？她扭过头去望了一眼向导，向导总是沉默着，她就只好说了，说小时候听她爹爹讲是真有过的，不过她没有真见过。

    后来月亮渐渐地越升越高，越过我们的头顶了，我们就睡了。那夜山风巨大，门被吹得呯呯直响，一直响在我梦的深处。

    再后来，再后来事情就变成现在这样了。我还是没有带她出来，她是仙女，属于森林，我早该明白她的情怀，白白耗去那许多心思、辗转，白白走那么多山路，又折身返回。起初还有向导跟着，后来他也不见了，他留在了森林。我听到这个消息时，心里久久平静不下来，我后悔那一次没有追问他选择什么样的答案。转念一想，我就笑话自己，我不能判断他，心理测验也不能，只有他自己才可以。

    我要讲一个什么样的故事，我心里是不清楚的，正如这些年我一个人过得不明不白，在夜里活着或是在白天曾死过去，界线不明，但也没有什么好委屈的，日子就是这样。很多次，我吸一口烟，又呼了出去，那一个烟圈，被我幻想成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有{yt}，也觉得像一只老虎，我指的是它蹲踞的线条，有那么一些隐约的意味，当我想看得更清一些，它已经消失。整个故事就是这样，我实话实说，没有什么意思的。浪费你时间了，你困了，我看得到你眼里闪现的那么一丝睡意，神思云游，直到有{yt}它再也不用打道回府。我承认，整个故事就是这样的。

《老虎》

 1
夏天还不盛大，
树叶绒毛青涩
电影院门前的夜宵摊、扎啤、
炒螺丝，
还差些桃园三结义的火候，
清冷气漂浮
摊子下灯光昏黄

那时常常落雨，
街边常常跑过张开两手护头的人
那是镜子前也照不见的领地
人人觉得应该珍稀的样子

 2

他的额前没有写王字
舌头上也没有很多尖锐的刺
他和多年前的我坐在灯下，
常常提起江湖，
让月亮啪地一声掉在酒杯
风高高长起，
他使一件最厉害的武器
有锋利的爪和犬齿
他耐寒超过耐热，
喜欢洗澡，
常常出没在离水较近的草丛之间

我端起酒杯就饮，
月亮入了喉咙
胸壑上那个草丛间的阴影，
在月光下一闪
一闪

                    2010.5.21 待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