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心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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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去看望杨苡先生，在杨先生家看到一本贵州人民出版社新出版的《自己的事自己做》（蒲公英图画书馆中的一本），这本漂亮的、有图有文的儿童书我小时候读过。再次看到有一种特别的欣喜，爱不释手。现在的纸质比从前的好许多。这本书里收集了文化大革命前的版本和文化大革命中的版本。看到这本书有时钟倒拨,光阴回转的感觉。我希望永远是书中的女娃娃的年龄，我还希望走进书中，过画书里的日子，念画书里的儿歌，过“六一”儿童节，一切重新开始，慢慢长大。这个版本里附了两篇文章：杨苡先生的《半个世纪前的烟云》、何艳荣老师的《我为什么要编画〈自己的事自己做〉》，她们是这本童画书的作者和画者。这两篇文章告诉曾经的读者，那时候的小孩，这本童话书背后的两个故事，两段生活经历。因为有了这两篇文章，我以为这本童画书不仅是给儿童看的，也是给我们这些曾经的儿童读者看的。杨苡先生已经给出版社打了电话，稿费全部买书，题款后送给我们这些小友们存念，让我们回想小时候的事，记住自己的成长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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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时候读的《自己的事自己做》是文化大革命前的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的有汉语拼音的版本。我读这本书的时候还没有上小学，在南京师范学院附属幼儿园上大班，刚刚学会汉语拼音，母亲给我买了这本有汉语拼音的书。我用新学的汉语拼音认识了书上的汉字，学会了书上的儿歌：“我和太阳来比赛，看看是谁起得快，拿起衣服穿身上，我比太阳起得快。 ”我喜欢书上的扎天蓝色蝴蝶结、绿色蝴蝶结、脸盘大大眉毛短短的女娃娃。我曾希望自己变成书里的娃娃。她的衣服，她的裙子，她的荷叶边的白围兜、她的鞋，她的袜子都是我羡慕的。那时候布要用布票买，每个人的布票不够做一套衣服，小人的布票要补贴给大人用，家里还要做被子，一条被里就要用掉一个半人的布票，我穿的衣服大都是母亲大学时代穿的旗袍改的，我的裙子也是母亲的旗袍改的，那时候的纱线袜真经不起穿，一双新袜子没穿几天就破了，袜头袜根都要补。直到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才有不需要补的尼龙袜。那时候女孩子扎的蝴蝶结大都是大红色的、桃红色的、或是粉红色的，书上的女孩的蝴蝶结是天蓝色带有白点的。这个大大的蝴蝶结顶在头顶上，实在太漂亮了！怎样才能把蝴蝶结扎在头顶上，我琢磨了很久，在头顶上再扎一个小辫子才能把蝴蝶结扎在头顶上。我还羡慕书上的女孩每天都能扎蝴蝶结，而我要到过节日的时候才能扎蝴蝶结，因为过节的时候所有的女孩都扎蝴蝶结。因为书上的女孩扎绿色的蝴蝶结，我也有绿色的蝴蝶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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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看这本童画书，是成年人的眼光，何艳荣老师的画画得多好啊！杨苡先生的儿歌写得多好啊！我特别喜欢文化大革命前的那个带有中国年画色彩的版本，有杨柳青年画的民间韵味，回避了那个时代象征革命洪流的大红色和红孩子的，画的是一个中国的胖乎乎的、无锡阿福似的娃娃，她的衣裙又是那么洋气。儿歌是娃娃的语气，也是妈妈对娃娃说话的语气，朗朗上口，把画面外的生活也连带进画面。如：“我拿勺子盛稀饭，小猫瞧我多能干，盛好稀饭盖好锅，饭后自己来洗碗。”后两句是画面里没有的，是生活中必须做的，像是母亲亲切的提醒，又像妈妈不在家、自己一个人吃饭时的自言自语。这样的儿歌永远定格在半个世纪以前，文化大革命以后不会再有、也确实没有，我没有听到过现在的娃娃念儿歌，我在南京的住处院墙隔壁是汉口路小学，南通的住处院墙外面是通师附属幼儿园，真没有听到现在的娃娃念儿歌。当代没有儿歌，儿歌在中国的城市绝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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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事自己做”成为我一生的生活态度，和过去的那个革命时代分不开的，我父母都是政治教员，每逢政治运动就要带学生下乡。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文化大革命开始了，父亲从南京大学湖南分校回到南京，不久就隔离审查了，之后我的父母都下乡了，我和弟弟跟年迈的祖母一起生活，“自己的事自己做”是生活必须的，自己洗衣服，自己洗被子，排队买米、买菜，定期给乡下的父母写信，汇报学习和生活情况……就这样，我们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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