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掖县自古以来就是胶东的战略要地之一,它南有大泽山作屏障,北有莱州湾为依托,烟(台)潍(县)公路,由西南向东北穿越掖西、掖北平原,水陆运输堪称顺畅。这里土地肥沃,矿产资源丰富,盛产鱼盐,商业发达,俗称鱼米之乡。掖县人民世世代代生活在这富饶美丽的地方。
风云突变。随着卢沟桥的炮声,日寇的铁蹄踏进了掖县,生灵惨遭涂炭。1938年3月,掖县县委领导了玉皇顶抗日武装起义,点燃了抗日的烽火,建立了巩固的抗日根据地。日寇为了征服这块地方,从1939年第二次占领掖城开始,在掖县不断的增加兵力,安设据点,对我根据地施加军事压力。1940年5月,日寇先在掖城东北方向的朱桥镇安设据点,1941年3月在掖北腹地平里店镇安了据点,5月又在邻近东部山区的驿道安了据点。这三个据点都驻守日伪军百人以上,深沟高垒,垣墙坚固。三大据点相距三十华里左右,互为犄角,密切配合,企图以军事优势控制掖北,维持烟潍公路的交通,进而配合招远县道头、夏甸据点和掖南县小庙后、夏邱堡等据点,从背部封锁包围我西海掖(县)平(度)招(远)莱(阳)边区抗日根据地。从此掖北的抗日斗争进入了最艰苦的阶段。
敌军经常龟缩在据点或只限于就近骚扰,变为轮番频繁出动。战术上是梳篦式的拉网“扫荡”,铁壁合围和穿梭式的联合出击,各个击破。以占领区以武力推行强化治安、建立伪政权。从1941年4月1日开始,朱桥据点在五区逐个村庄强迫群众平修道路,建立伪政权,稍有违抗,就烧杀镇压。村村都要设保、甲长,要有专人每天到据点报送情报;村村都要挂日本旗或爱护村旗;日军每到一村都要有人欢迎接待。各村都要按时向据点送钱、送粮草。四五月份,整个五区时时流血、天天冒烟。呼雷于家村村庄不大,房屋几乎全部被烧光,小官庄七十几户人家烧掉四十户。钱财衣物多遭抢劫,鸡、鸭、鹅、猪也难以幸免。两个月来,仅在五区就杀死我干部群众二百人,烧房一千二百多间。被激怒的火焰是扑灭不了的,掖北人民在党的领导下,与日寇展开了艰苦卓绝的斗争。
二
从战争中学习战争,在斗争中赢得胜利。1940年5月以后,朱桥安设据点将近一年时间,我胶东主力、地方武装及民兵袭击和封锁敌军据点等活动非常活跃,给敌以重大杀伤。6月,县保安大队在民兵配合下围攻毙伤到柞阳村抢粮的敌军四十余人。9月,胶东五旅十四团为配合百团大战,夜间袭入朱桥据点,包剿捣毁伪警备队和伪xx所,击毙日伪军六十余名,缴获长短枪二十余支。敌军锐气大挫,惶惶不可终日,龟缩在据点不敢贸然出动。秋天,全民动员普挖抗日沟,村村沟壑相通,所有大路被沟壑所阻,敌军行动极为困难。
1941年春,第二次世界大战全面爆发,朱桥据点敌军气焰嚣张,活动异常猖獗。这时,我胶东根据地迅速发展,主力xx开赴东海,重点进行反投降斗争。掖县地方武装屡次升级补充主力xx,造成了短编缺员,枪劣弹少的状况。朱桥所在地第五区区中队,1940年秋冬达到七八十人,和敌军还能抵挡一阵子,到1941年春,仅有三十几人,而且有的战士连步枪都摸不到,只能随身佩带几颗手榴弹。带枪的战士身上能带十粒、八粒子弹就很不错了。几乎每天早出夜归,东撞西奔,如入无人之境。在军事力量对比相差悬殊的情况下,我地方工作没有及时改变斗争策略,依然生碰硬顶,对伪政权坚决砸烂。对资敌粒粮不供,寸草不给,对平整交通壕沟寸步不让。从1941年4月1日起,日寇杀高压政策日趋严重,群众既愤恨敌人又怨恨我们,几乎与我们形成对立情绪。五月下旬,群众的不满情绪被个别坏人煽动利用,促成后坡活埋区长事件的发生,这才逼着我们重新考虑对敌斗争的策略问题。
五区北部沿海的后坡村和北觉孙家村的群众,得到朱桥敌军出动的情报,担心敌人烧杀到这里,几百名群众涌到通往朱桥的大道上平整道路。区公安员奉命带着两名区中队战士前往劝阻无效,当即向空中鸣枪两发。原想一打枪群众就会离开,没料到群众蜂拥而上,将区公安员及战士扭送到埠西村去找区长。区长杨端五在埠西村召开乡、村干部会议,得知朱桥敌军已经出动,便把会议移到埠西村后的树林里。群众带着区公安员找到会场,群众要求杨端五答复准予平整交通沟,并惩办公安员。在这种气氛下,区长不好表态,吵吵嚷嚷相持不下。区长为缓和群众情绪,有意把群众引到附近的后坡村。该村工作基础好,又是乡公所所在地。他想在这里找个妥帖的地方,由群众派出代表进行工作。但出乎所料,行至后坡村西,几个群众已挖好一个沙坑,吵闹着要活埋区公安员。有人叫喊“连区长一起埋,反正他们不让我们活了,那他们也休想活成。”
杨端五是五区午城后杨家村人,曾在午城乡小学任教多年,四十几岁,脸上虽有些皱纹,但还带有白面书生的气质。他举止文雅,遇事沉着,谈吐语调温柔,字句却尖锐有力。他不慌不忙地向群众讲道理说:“有些事情可以提出来商量,我能答复的就答复,一时答复不了的可以请示上级。你们这种做法不能解决问题,就是把我和公安员活埋,就能保证日本鬼子不来烧杀吗?现在是全民抗战时期,你们这种做法对抗战有什么好处?”这么一讲,气氛逐渐缓和下来,有的干脆走开了。这时,北觉孙家外号叫“绒毛猪”的孙福善嚎叫起来:“不能走,不平道,鬼子烧杀过来咱们怎么过?”
孙福善是个五十多岁的干瘪老头,尖嘴巴,伛偻眼,两只小眼活像老鼠眼,鬼溜溜的。他在村里从来是无理搅三分,专打个人小算盘,一触动他的利益就嗷嗷叫。这次他公开跳出来,煽动活埋区公安员和区长(孙福善和孙祥厚后经政府逮捕严惩)。经孙福善这么一叫,七八十人又把公安员和区长紧紧围起来,坚持非活埋不可。后坡乡乡长张干臣见此情景,纵身跳下坑躺下,说:“你们一定要埋,那就先埋我吧!”张干臣是后坡村人,1939年参加党组织,五十多岁,身材高大魁梧。从外表看他像个大老粗。说话粗声高调,实则胆大心细,办事认真,体贴关心群众,在乡村颇有威望。张干臣这一举动,使周围群众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很快各自散开。孙福善等几个人还在闹腾着,要区长签字画押答应平路,并不追究闹事者的责任。闹腾一阵子,终被区长平息下来。
为了端正对敌斗争的指导思想,县委书记王磊(刘德义)及时来到五区,教育我们在对敌斗争中要认真学习和贯彻执行党中央、xxx的战略部署,要讲究斗争策略,采取合法和非法、公开和隐蔽相结合的斗争形式,对敌占区和接近据点的边缘游击区,可采取革命的两面政策、团结群众保存实力,孤立打击敌人。不久,县委又作出对敌斗争的专门决定,并下发了正式文件。五区区委在区委书记郑芳主持下,对县委决定进行认真讨论和传达贯彻。在深入发动群众,加强军事斗争的同时,开始利用各种形式打入敌军内部,掌握对敌斗争的主动权。敌人要建立伪政权,我们就借机派人打进去,像孙悟空钻进铁扇公主肚子里那样,深入到敌军内部同敌人周旋。平里店安设据点晚,六区区委接受了五区对敌斗争的经验教训,在安设据点后,从伪区长到所有的伪乡长几乎全部安排身份隐蔽又有活动能力的共产党员担任。七区在驿道安设据点前就作好准备,对派入的伪人员预先一一作了安排。除伪区长迟殿伍是较为可靠的非党群众外,从伪区公所秘书、到据点附近的小学校长,各乡的伪乡长,以至个别给据点做饭和搞杂役的人员都是共产党员。朱桥据点由于条件所限,伪区公所和商会党员同志一时打不进去,但也采取了一些相应的措施。首先,把顺从敌人,对我应付不听劝告的伪区长李悦千抓了出来,换上了比较老实听话的镇内德润堂药房经理李鼎甫,并多方派人积极做争取伪区公所和伪商会的下层人员的工作。至于全区的伪区长,基本上都换上共产党员担任。五区的村政权各村的伪保长,同六区、七区基本相同,据点附近的村子,大多一套班子,实施两面政策,离据点较远的村庄里,多是属于我们的工作班子,指定一个挂名的伪保长专管应酬敌军。这些打入敌人内部的同志,以“伪”字样作掩护,闹得敌人神魂不定,坐卧不安,处处被动挨打。
三
仇恨在身,相机歼敌。内线工作的同志深入虎穴,寻找战机,不断为我军提供情报,使我军在掖县打了许多漂亮仗。
1941年11月上旬,胶东五旅司令员吴克华带领十四团一部驻防七区侨家沟村,在七区区委配合在驿道据点或附近打一个漂亮仗。在了解到驿道据点内的兵力、装备部署情况后,吴司令员便决定在驿道据点打一个以夺取九二式机枪为重点的围歼战。战斗前,七区区委把侦察任务交给了伪区公所文书高洪学。高洪学是驿道村人,1939年入党,敌占前任村公所会计。他个子不高,只上过小学,但仪表文雅,颇有学者风度,办事精干老练,为人坦率正直。他和伪区公所工作的宋学明详细画出了据点内武器、兵力部署和地形构造的平面图。主攻前,xx营长高学仁由高洪学带领,化装到据点内察看了地形。指定由据点内炊事员李文清偷出挂在饭堂门旁的九二式重机枪底层西北角炮楼射击孔的钥匙(敌人每逢吃饭时就把这串钥匙挂在饭堂门旁)。11月7日,主攻xx一xx埋伏在大街东头道北的中心小学里,一部分埋伏在道南的饭馆里。天刚亮吊桥还没放下来之前,凑巧一个日军(卫生员)站在围墙上比划向高洪学要萝卜吃(围墙外收接情报的小屋里堆放着萝卜),高洪学隔着壕沟往里边扔,有意将萝卜掉进壕沟里,日军卫生员接到萝卜就走开了。我便衣借到壕沟捡萝卜的机会,爬过壕沟,从李文清手里接到钥匙,沿着放重机枪炮楼下面的小窗口爬了进去,抢先控制了这所炮楼。六点钟,吊桥放下来了。高洪学又带领化装送情报的几名战士,走向门岗,向门岗说有紧急情报。在门岗伸手接情报的一瞬间,两个战士扑向前去,把门岗按倒在地,敌人一声没吭的被捅死了。紧接着埋伏在中心小学和饭店的xx疾速冲进据点,抢占了两座炮楼。敌人正集中在饭堂吃饭,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得晕头转向。当敌军清醒过来扑向西北角安放九二式重机枪炮楼下面时,我军机枪猛烈地扫射过来,提前爬进炮楼的战士将一排手榴弹扔下来,炸得敌人一齐向后退涌进了中心炮楼。激战只进行了半个小时,我军缴获九二式重机枪一挺,杀伤日军数名。这次战斗,不仅打击了敌军的嚣张气焰,鼓舞了根据地军民的士气,而且提高了我们对内线工作的认识。这次战斗后,为防备敌军报复,区委领导决定让伪区长迟殿伍从据点里撤出来。迟殿伍认为他凭着和日军大队长大岛的“旧交”还有些办法同敌人周旋,就又跑到城里继续坚持斗争,伪区长由高洪学接任。结果于1943年春敌军以私通八路为名,把迟殿伍杀害了。
1942年秋,县独立营在驿道据点以西八华里的西周廷村设伏,杀伤敌军二十余名,缴获轻机枪一挺,步枪三支,战马两匹。1943年5月和8月,县独立营在靠近平里店据点的金冢埠、曹家埠,分别炸毁敌军汽车两辆,歼敌数名。由于内线工作的同志准确而及时地提供了情报,使我军掌握了作战的主动权,因而出奇制胜。